方绝打记事起就跟着老爹方问天住在残破门楼后面的几间茅屋里。方问天从来不跟方绝说起过母亲的事,方绝也就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但他依然很满足,至少自己还有老爹陪着。虽然这老爹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赌钱,偶尔酒醒的时候会消失几天,但回来的时候总会带着几锭碎银,父子俩的生活倒也不算潦倒。
然而这种ri子在两年前就结束了,方绝拉出脖子上戴着的一方玉玦,眼睛里闪过几丝雾气,却又很快被倔强的少年一闭眼给驱散殆尽。
两年前,老爹把这块据说是传家之宝的玉玦留给他后,就彻底消失了,这让当时只有十二岁的方绝委实过了不少的苦ri子,不但要每天上山打柴然后拿到村里给自己换吃的,关键是还要偿还老爹在村头刘记烧酒铺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酒债,村尾赌坊的欠的一屁股赌债,村中周寡妇家……以及应付那些时不时来找茬的地痞流氓,这一切让年幼的方绝一想起来就不由恨的牙根痒痒,忍不住对着玉玦骂一声:“这坑儿子的爹!”
方绝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觉浑身不那么痛了,才起身走到隔壁的茅屋里,只见狭小的屋子里被人用土筑起了九层台阶,每一层上面都摆放着几个灵牌,总共只怕有三四十块,而最上面的一块赫然写着“第一代门主陆九刀之灵位”,敢情这地方居然是天刀门先辈的安灵之处。
方绝走进来跪在下面,规规矩矩的磕了几个响头,这也是老爹教他的,虽然置办不起香烛,但每天早晚叩拜祖先,已经成了方绝的习惯。
只是今天方绝叩拜完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离去,他跪在地上,怔怔地望着上面那一面面灵牌,念着上面的一个个名字,想想老爹失踪后自己的种种遭遇,再想到老爹以前给自己讲天刀门以前如何辉煌,后来因为不知哪一代祖宗做了不知道什么事才让偌大的天刀门衰落至斯,让自己只能守着阔气大门后面的茅屋过着连农夫都不如的ri子,不由一阵怒从心来,起身走到门口,回头恨恨地说了句:
“这帮坑子孙的祖宗!”
这才“啪”地一声关上门扬长而去。
傍晚时分,方绝背着一大捆约有几十斤重的柴禾走进村里,正好赶上村民们做饭的时间,那些七大婶八大妈的看见方绝走来,就使唤自家小孩带上几枚铜钱,到方绝那换来一小捆木柴。而方绝背上的柴禾也越来越少,等到走到村尾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几根柴棒了。
其实自从老爹失踪以后,少年方绝就只能自力更生了,但自尊心极强的方绝绝对不会厚着脸皮到人家去蹭饭,那是乞丐!不过就他那年龄,在这小村庄里唯一能找到的营生也就剩下上山打柴换钱了。
而到现在,方绝已经垄断了村子里所有的柴草供应,倒不是他有什么商业头脑,纯粹是这些质朴的村民们照顾他罢了。
所以方绝背着一捆柴从村头走到村尾还是能换到十几枚铜钱的,足够他在这小村子里好吃好喝过一天了。但是……
“但是”真的是一个很令人讨厌的字眼。
但是,别忘了,他还要还那位个无良老爹欠下的各种债,于是……
当方绝再从村尾走到村头的时候,先是长出了一口气,苦着脸望一眼手里仅剩的两枚铜钱,信步走进了一户农宅:
“李婶,今天就剩了这两枚大钱,我明天多给您砍捆柴禾。”
“行行行,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客气,赶紧过来吃饭吧。”
李婶黝黑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容,无儿无女的她很乐意每天准时给方绝做好饭,而绝不是在乎方绝手上的几枚铜板。
方绝回到自己茅屋的时候,已经完全入夜,茅屋里黑魆魆的一片。反正破屋子里只有一张硬板床,黑灯瞎火的倒也不虞碰到什么家具了。方绝径自走过去,盘膝坐在床上,双目微闭,舌抵上颚,调整呼吸,双手掐着手诀,每一百息变换一次手诀,周而复始,看上去颇为玄妙。
这就是那无良老爹除了玉玦外留给方绝的唯一有用的东西了——一种不知名的修炼方法,可以吸收天地元气凝聚在丹田之中,至于凝聚起来干什么,老爹没说。
而至于凝聚元气的效果,方绝早在发现每次修炼半宿才凝聚出针尖大的一个光点,然后储存在相比针尖就如同浴盆大的丹田中时,就暗自腹诽老爹教的这修炼法实在是有些垃圾。
不过对于一个少年来说,与其每天晚上窝在茅屋里无所事事,还不如坐着好好修炼一番,至少看着丹田里的那些光点慢慢聚集变大,到现在已经几乎要充满丹田的情况,方绝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再加上老爹走后,方绝以少掌门的身份给天刀门收了两个“徒子徒孙”——二狗和三毛,也把这修炼法作为天刀门的秘术传给了他们,结果那俩人到现在为止还连丹田都感应不到,更别说聚气了。
虽然主要原因可能是那俩小子每天把心思全用在了琢磨与同村的马猎户家的儿子马六成立的“大黑门”进行“门派大战”上的缘故,但方绝还是暗自为自己的“绝世资质”窃喜不已,这也坚定了他坚持修炼的决心。
过了许久,方绝睁开眼睛,撤去手诀,缓缓收功,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修行。无言地望着茅屋外漆黑的夜空,右手习惯xing地摸出挂在脖子上的玉玦,良久,一个念头突然从方绝的心头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