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以为复仇者联盟里的人都没有罪吗?”
格润很轻松愉快地说:“按照我的看法,斯塔克的问题比你大多了,你最知道的,‘斯塔克工业’这几个字是多少战乱地区灾民的噩梦;猎鹰和战争机器,在对外战争中不知道杀了多少‘恐怖分子’,其中又不知道有多少是老弱妇孺的平民呢。再说说寡妇——你知道的,前kgb特务,手里的人命大概有那——么——多。”
她夸张地比了一个高度:“按照每个人命按一张a4道林纸那么高,她大概‘著作等身’。”
旺达有些惊奇。
“但她……”
仔细想了想后,旺达发现格润说得没什么不对。
“复仇者联盟里,有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也有曾经的敌人现在的心腹,还有我这种来自敌对意识形态国家的家伙。一定要说谁干干净净,除了幻视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巨婴,谁都觉得虚得慌。”
她很真诚地看着旺达。
“没有什么职业是需要拥有无瑕人格和完美人生的人才能胜任的,旺达。之前犯了错误,认了错误,改了错误,接受惩罚后继续向前,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做不到这一点,但你做到了,旺达。”
格润续了杯可乐:“我不评判你依旧缠绕在脑子里的罪恶感到底,但我想说作为一个超级英雄,你完全合格,在我眼中。”
说话人的眼神在阳光下带着温暖的蜜棕色,她的语气则像是随意聊家常的朋友。她啃了一口汉堡,舔舔自己的嘴角。
“啊,垃圾食品!我觉得我的生命又充满了活力!”
“……你喜欢这个吗?”旺达很好奇:“你给我的感觉像是很严格对待自己,并不会放任自己吃垃圾食品的那类人。”
“是吗?那说明你看错了嘛。”
“我不会看错的。我能看到。”
格润一愣,用汉堡挡住了自己的脸,语气有点严肃。
“旺达你知道随便读心是很不礼貌的对吧?”
“……我知道,而且我也没有对你这样做过。”
旺达看到格润露出来的小白鼠一样的眼神,笑了起来:“我只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得到。一种气场一类的东西。”
“那你还能感觉出什么吗?”
格润听了旺达的解释就轻松愉快地继续吃了,完全不怀疑旺达说话的真实性。被她这样地带动,旺达也拿起自己的汉堡。
“很多。比如我感觉得出来,你是个很不爱守规矩的人。”
不不不我是纪律部队出身,最守的就是规矩了。
要不然要扣津贴的。
“你也很重视朋友。”
不不不如果我真的重视朋友,就不会拎包上学四年一声都不告诉栗胖子了。
你妹看到她当时想掐死我的样子。
“还有你……和我一样。”
旺达犹豫了一下:“我们都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格润手上的汉堡很久都没被再咬一口,等到格润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凉透了。
她看着眼前的残羹冷炙,许久之后舔了舔手上的酱汁。
“这倒真没猜错。”
大概是同样有着悲惨的经历,格润想她才会和和旺达两个人在最一开始能说到一块儿去。那时候旺达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她在索科威亚是多么伟光正了,跟她每天一起吃饭吃得倒是很开心。
“在我来拯救你之前,你是和谁一起吃的?自己一个人吗?”
格润想了想也觉得有本职工作的寡妇不可能随时陪同,剩下的一个幻视不吃饭,战争机器和猎鹰两位黑人兄弟一看也不是跟小姑娘一起吃饭那一挂的,那剩下的就是……
“队长?”
旺达摇了摇头:“是幻视。”
“……为什么是他。”
“我也不知道,他就是……一直陪着我。”旺达撇撇嘴:“挺奇怪的,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因为什么任务而监视我。”
旺达还是有些心结,感觉自己在索科威亚的事情让神盾局对她有深深的戒心。格润看着她,都要觉得自己心太大了。
她除了打电话和上网要检查一下有没有被监控之外,其他时间都不会注意这些。
不过她还是觉得,幻视是没有监视那个念头的。
“他要真的监视你,直接接摄像头和网络就行了。”格润很直白:“我想他就是希望你能够,怎么说,生活得健康一点。虽然方式的确很直白粗暴讨人厌没错。”
旺达长叹了一口气。
“可我觉得他像牢头。”
格润刚想笑,可联想了一下就有点笑不出来。
她怀疑旺达想到了九头蛇。
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旺达在说了这句话后,表情一如往常。格润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才确定下来,又和她继续说说笑笑。她们走在附近的花园里,途径了一大片的草丛和人工湖,看着上面正展翅的水鸟。
“我这辈子要是只天鹅就好了。”格润拉着旺达坐在长椅上:伸了个懒腰:“你不知道英国的饿天鹅过得多舒服。每天在水里游,看谁不顺眼就去啄,还没有人敢动。”
“……为什么?这很危险。”
“因为按照法律,那是女王的财产。谁动了要负法律责任的。”格润解释说:“曾经有位中国留学生,看到窗外的鸽子异常肥美,伸手抓了一只回家炖汤了,结果鸽子汤味儿刚出来还没进嘴里邻居就报警了。”
她手一摊:“被罚了一笔钱,然后驱逐出境了。”
“那他的学业呢?”
“跟鸽子一起上天了。”
旺达听了之后抿着嘴笑:“原来英国是这样的。”
“不仅仅是这种飞禽,其实海滩上发现的也一样。”格润兴致勃勃地讲了其他的趣闻:“比如海滩上发现的东西像是鲸鱼啊什么的都归女王,还有龙涎香——两三年前发现了一块两百多公斤的龙涎香,简直了。”
格润想起那块东西就觉得嫌弃:“你都不知道多难闻。”
旺达边听边点头,时不时还张张嘴表达惊讶。不过半天时间,格润说得嗓子都开始哑,到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水,分了旺达一个。
“真好。”
旺达接过水,却没开:“,能知道这么多事情真好。”
她还是高兴的,但高兴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多的失落。她说话的时候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艳羡,与她之前未曾想过的期待。
“这就是你想要继续读书的原因吗?”
“……不是的。”
格润伸手顺顺旺达的毛:“知道这些,只不过是读书的一个副产品罢了,而我想继续读书,其实是希望能够再多了解这个世界。”
她现在不想告诉旺达她去读书有那么多的原因在,而其中就包括了她的懒惰与轻慢。在被这个从小就立志复仇,又在复仇中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几乎在人生中都被世界施以恶意的小姑娘面前,格润不那么有面对弗瑞时表现得那么油滑老到的勇气。
“为什么太阳会永远地跟着你,为什么月亮看到的总是同一面,为什么天空中有无数美丽又不相同的云,为什么水会蒸发而山海河流永远不干涸。”格润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追着父母问的问题:“为什么汽车跑得那么快,为什么花那么香,为什么狗狗只会汪而猫咪只会喵。”
所有的人都是通过那一个个为什么来了解这个他们出生成长的世界的,并且通过这一个个的问题的回答,构成了他们世界的一块块砖瓦。
格润还记得小时候,她拉着妈妈的手问自己是怎么来的,被妈妈尴尬地扔给爸爸,再被爸爸一句‘找你哥玩儿去’打发走。
然后她哥一边做作业一边敷衍她。
“你是菜场里买一百送的,还搭了一只狗一只猫。”
格润的笑容不知不觉变得异常温柔,她拥抱着自己模糊的回忆看着云朵,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就好像在拥抱蓝天。
“你的世界一定很美好。”
旺达叹了口气:“一定有着温暖和明亮的颜色。”
格润只是笑,她并不说话。
说什么呢?
她的世界,早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