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间,高耀如还是一身整整齐齐的少将警官制服,儿子高敬的灰色西服也穿得规规矩矩。正带着一群新兵蛋子在阵地上抓紧时间练拼刺的张灵甫,浑身泥土,衣履不整,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张钟灵”,回头一看,啊,原来是自己以前的典狱长来了,喜出望外,急急忙忙扶正军帽,迎上前去,端端正正地立正敬礼:“高长官好!”
高耀如“哈哈”地笑着直摆手:“免礼免礼,你现在是抗日英雄了,老哥可惜虚长你一个官阶。”
说着,把站在身边的高敬往前一推:“犬子高敬,交给你了。”又拍着高敬的肩膀说:“快喊张叔叔、张团长好!”
一直面带微笑的高敬,便也大大方方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张团长,北大学生高敬前来报到!”
没想到高耀如还真的把自己的儿子送上了前线!
久久地看着这个白白净净、一身书卷气的年轻校友,张灵甫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什么,不想收?是不是还嫌犬子的学历没有你高啊?”高耀如在一旁笑道。
张灵甫醒过神来,面色凝重地解释道:“可这战争打得实在太残酷了,我担心……”
没等他说完,高敬却插话道:“请张叔叔放心,我决不怕死!您知道沈崇诲吧?都是大学生,都是富家子弟,他敢驾飞机撞军舰,我也敢拿枪打鬼子!”
他所说的沈崇诲,就是那位在凇沪会战中因战机受伤、与副手一起驾机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我空军英雄沈崇诲。毕业于清华大学、攻读土木工程的他,其父也是政府高官,本可在自己的专业里一展才华,但国破家亡之时,他却无法成为建设者,只能毅然参加空军。他的壮烈牺牲,震惊全国,让四万万同胞热血沸腾。
如今,又一位将军之子、又一位大学生,却偏偏要在每天血流成河之际投笔从戎,怎么又不让张灵甫一时语咽,感慨万千……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啊!
张灵甫默默地点了点头,从腰间一把掏出自己的驳壳枪,抛起来在空中掂了掂,然后递给高敬说:“会使吗?”
高敬接过枪,连声回答:“会呀会呀!父亲教过我的。”
高耀如说:“这小子枪法还不赖,打个八、九环没问题,到底是读过书的,头脑就是灵活,一学就会。”
“体力、耐力都没问题吧,敢和小鬼子刺刀见红不?”
“张团长放心,体力和耐力我在全年级都排前列的,真正上阵杀敌,我想只要见识过一次,我绝对没问题。”高敬回答得干干脆脆。
尽管张灵甫热情挽留,吃了便饭再走,但他还是再三谢绝了,他已没有时间在阵地多呆一分钟了,虽然老虎桥监狱已经迁往重庆,可还得赶回去收拾行李,也要将全家疏散到四川去。国之不存,焉有家乎?</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