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和青峰的谈话就此而终。回到空无一人的屋子,把外衣挂到衣架上,厚厚的一摞作业等待他的攻占。抽出因过多的书写而干枯的笔芯,从书包内拿出之前去游戏城玩跳舞机时赢得的奖品。拆装之事,他做的自然顺手。流畅的行文从圆滑的笔头溢出,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平摊的书本被密密麻麻的字体覆盖,深刻的划痕与陈旧的纸张交织在一起。那些细小的符号,是数字,也是暗语。笔身不受他控制的在苍白的簿子上勾画出一条条细纹,回过神来,那副仿若鬼画符般糟糕的东西已经下了定帧。无奈的叹息被扼制在咽喉,他把撕下的纸张揉成一团并丢入位于房间角落的垃圾篓中。
紧绷的身体在后仰的过程中逐渐放松,他捶了捶因过度练习而酸痛的肩膀。昏黄的灯光在蓝色冷调的房间内格外醒目,澄澄的色彩宛若调皮的孩子,溜出灯罩的保护,像叠得整整齐齐的床铺发去了攻势。简单明了的布局从侧面彰显房间主人对细枝末节要求的深刻。他虽不是锱铢必较之人,但日积月累下的生活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宽大的座椅下镶嵌着四个滚轮,人体的任意颤动都能造成滚轮前移或后退。不算光洁的地板在这样的摩擦下凭空生出些许毛刺,那道隐匿在唇舌下的喟叹最终被咯吱咯吱的声音掩埋。他拉开抽屉,拿到全国大赛奖杯后的合影正躺在铁盒中。暗自嘲笑了声自己那如同小女孩收集心爱物件的习惯,白皙修长的手指还是抚上了照片的正面。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特别留恋一年级的生活。
对,一年级。
现在的他,已然成为帝光中学的二年级生。
一年末尾的分班持续至二年开头。帝光中学对外虽说是篮球豪门,但内部,理事长并未放弃除篮球外的竞技项目。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他只会捋着胡子告诉你,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奇迹世代更为出众的天才。篮球?帝光没有输的可能。但也要给别的莘莘学子一些发扬自身特长的机会,不是吗?
所以,这个两年一度的运动会,显然合了不少人的心意。
青峰大辉用力打了个哈欠,靛青色的发丝无精打采的耷拉在古铜色的肌肤上。咯哒咯哒的声音在人满为患的操场上络绎不绝。他半眯着眼,打量下方比赛的神情倦怠又无力。他的比赛,在上午均已结束。现在,只要守着这颗枝繁叶茂的大树,等待自己的搭档回来即可。
说实话,知识竞猜还真适合阿哲。
人一无聊,自然会去找点东西念想。小麻衣的写真被桃井五月以干扰他比赛为由没收了。他当然不会这么坐以待毙,前提是,桃井没有把写真放在赤司的剪刀下面。
这个队长显然在为下午的篮球比赛而做热身,比之他如今翘课又翘训练的肆意枉为,赤司依旧没有变化。他坚信,胜利者的成分包括99%的努力与1%的天分。所以,能力足以秒杀普通球员的赤司,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还是选择努力练习并就此约束队友。队长都那么努力了,队员反倒松懈过头,这不合常理不是吗?
思想自觉往这方面撇去,青峰无法克制自己去想自己释放的能力的后果。他清楚,现在的自己无法赢过赤司,应付紫原也有些许吃力。但对帝光以外的对手来说,他是无敌的吗?连同黄濑绿间一起打的几场比赛,随意的防守,失去战意的对手,每一样都冲击着他尚未强壮的心房。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有必要把所有力量都花费在这种不值得他费心的比赛上?是不是?
“青峰君。”黑子擦了擦额头那将要滴下的汗水,他尽力放大了嗓门。可这微弱的音量注定无法引起在树上假寐的大猫注意。幸好,他把一切都计算到了。看着自己手中的扩音喇叭,他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辉。
“青峰君,赤司君找你!”
噗通,受到了惊吓的大猫忘记自己身在何方,一个翻身,改变不了平衡的躯体朝灰暗的地面砸去。剧痛冲击着尾椎骨,青峰心有余悸的望着他之前的位置——再高一点,这摔下来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他的搭档早就注意到了这点。收起喇叭,黑子哲也来到青峰的身边拉起了他道,“走吧。”
“阿哲,打个商量成吗?下次,”他指了指那娇小的喇叭,“就算拿这玩意儿喊我也千万别用赤司的名义!”
——因为各种迟到的原因经常被赤司征十郎收拾的他,在这个问题上与黑子哲也难得达成一致。
“我怕不是这样,青峰君根本起不来。”在合宿时,黑子早已见识过对方的赖床能力。彼时,和青峰同方的正是拥有正牌闹钟做幸运物的绿间真太郎。
最后,当绿间把他那日的幸运物当成篮球砸到了青峰大辉脸上后,才堪堪唤醒这个篮球笨蛋。
过程中的伤心往事绿间表示他不想再提第二遍。
如果没有因为他俩的迟到使得帝光篮球部全体队员围绕山体跑上足足五圈,黑子哲也相信他会同情那天灾难度破表的绿间。
被自己搭档指出缺点,饶是习惯对方直球的他也禁不住血涌上脸的羞赧。抗议得吼了句,“我总比黄濑起的快!”后,他加快步伐往前走去。同手同脚难掩尴尬的动作令黑子哲也的唇角括弧缓缓打开。隐约的笑意流露干净后,他亦步亦趋的跟上青峰。
“所以,哲也,可否解释下,刚刚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