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隐身遁迹,不可能借故离去。
只有强装笑脸,一任左右。
校长在场,这硕大的世俗门槛,活活将桦芗控制。
“桦芗啊!你挨嫂子坐吧!”
校长笑容满面,满是关切。
但桦芗只有服从的份。
尽管走到这步,她依然坚定着自己的追求:
“得到山峰!”
所以,她硬撑着,还以微笑:
“不好意思!本来想找学生聊叙聊叙。结果,邂逅偲露!”
偲露一听,很想当面戳穿桦芗说谎。
但关键的话都给校长说了,也就轻蔑一笑:
“你等着尴尬吧!”
山峰正在惶恐。
毕竟,要与校长一起进餐,还是头一遭。
何况,这晚餐明显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桦芗不服气,想趁机叫山峰紧挨自己就座。
刚想启齿,校长已然安排起来。
当然,这也是偲露之意。校长冠冕堂皇地说:
“两个学生就挨着坐吧!毕竟还没有见过这场面。”
话音未落,偲露早已兴奋地感谢道:
“谢谢校长对我们年轻人的关照。”
偲露看看桦芗,继续娇里娇气:
“校长有爱心,桦芗老师也关心我们!”
偲露直接从桦芗身后拉过正在发懵的山峰,
对桦芗说:
“老师,你最理解我和山峰这类学生。
请问,像今晚校长在场,我该不该和山峰坐在一起呢?”
“啊!喔!应该的,应该的!”
桦芗万万没有想到,这偲露竟如此伶牙俐齿、尖酸刻薄。
她后悔当初实习时没好生教训她一番,镇镇这小妖精。
但校长在场,自己已然扛着世俗枷锁。也就忍气吞声了。
偲露的父母第一次看见山峰,着实一怔。
个儿高大,两眼有神。五官端正,四肢修长。
眉清目秀,肌肤白皙。模样憨厚,大智如愚。
学业第一,人才第一。
校长见偲露父母一直定定地看着山峰,也就会心一笑:
“唉,山峰!还不入座?”
“喔,好!谢谢校长!”
山峰忙不迭地。赶紧施礼。
偲露立即把山峰安顿好。自己自然紧挨而坐。
见桦芗还痴痴地看着山峰,偲露故意又把凳子挪了挪。
这样一来,靠山峰就更近了。几乎胳膊已然靠在一起。
最主要的,偲露还理了理秀发,将头偏向山峰。
做出随时要依偎的样子。这完全就是恋爱的模样。
偲露父母不知真实内情,也就相互看看,喜欢得不得了。
校长夫人自然摸摸偲露的母亲,会心一笑。
校长内心欢喜,表面却一本正经。
他高昂着头。将中分往后抹了又抹,察言观色起来。
他这神情,完全就是在行使校长的权力。
桦芗尴尬无比,羞愧万分。上天无门,入地无洞。
她娇唇哆嗦,真想冲出火锅店。
毕竟,自己即将毕业。工作肯定没问题。
除非要到山峰所在师范学校任教,才会麻烦校长。
所以,她很想依着性子。离开这讨厌的地方。
但日思夜想的山峰在场,她岂可拱手相让?
论资历,偲露差远了;
论美貌,偲露无疑是东施效颦;
论气质,偲露就甭想出门见人。如果桦芗在场的话。
校长似乎在桌底下捏着拳头,狠狠地看着桦芗。
桦芗从容淡定。
她有意挺了挺激情起伏的丰满胸口。
似在示威,全是自信。
她已经想好,为了山峰,今晚豁出去了。
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状况,她都无所畏惧。
“最多,校长不同意我到山峰所在的师范学校任教。
我还不稀罕呢!说不准,我到的学校条件更好些!”
想到这里,她主动起身给校长斟酒。满是微笑。
然后,她甩了一下黑瀑布般的长发,冷笑道:
“山峰!快斟点饮料。学生,是要懂规矩的!”
山峰知道桦芗指桑骂槐,不敢怠慢,赶紧动作。
他很佩服桦芗的胆量。心里暗暗折服。
偲露早已听出桦芗的弦外之音。
但她也不敢当面顶撞。她同样背着世俗的包袱。
何况,双亲还在场呢!
所以,她只能努着嘴看着校长。满是委屈的样子。
校长觉得桦芗的话很巧妙,似软条子打人无据可查。
所以,老练地笑了笑,举杯示意开始进餐。
尽管,他真想立马帮侄女出出气。
偲露无奈,只得夹菜烫菜,很不舒服。
偲露父母在场,校长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所以,为了占据主动,教训教训桦芗,便连敬三杯酒:
第一杯,敬夫人与偲露父母。
“祝大家身体健康,就等着享福吧!”
第二杯,敬桦芗。
“祝你顺利毕业,能有一个好的工作学校。
也预祝你在你的工作圈内,找一个如意郎君!”
第三杯,关心山峰和偲露。
“希望你们努力学习,力争以后成为合格的人民教师。”
校长夫人第一个打趣:
“当真读书迂腐了,还敬什么酒?自个儿喝就得了。”
偲露父母自然千恩万谢。
桦芗知晓校长之意,暗示自己应该放弃山峰。
她很不服气。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所以,她忽然拿了三个酒杯。斟满白酒,端庄大方:
“尊敬的校长,您是领导,我感谢您的教诲!
分配工作时,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这位大哥,两位嫂嫂,你们好。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祝你们笑口常开!”
桦芗喝了一口饮料,又对山峰和偲露说道:
“你们一定要懂得做人的道理,明辨是非。
只有这样,才会被人瞧得起!
这样,我连干三杯。你们随意!”
桦芗说完,便把三杯白酒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瞬间傻了眼。足有三秒钟才回过神来。
于是,觥筹交错,各怀心思。
偲露满脸不高兴,拉起山峰也来了个以茶代酒。
几经折腾,桦芗似乎偃旗息鼓。
面对威严的校长。面对张狂的偲露,
面对默默的山峰,她很想痛哭一场。
但是,在校长和偲露面前,她不能懦弱。
至少,她不能给山峰留下不明智的印象。
所以,她的心,冰凉着。尽管,火锅热气腾腾。
山峰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但心里有数。
自己无疑成了今晚的焦点人物,一切因自己而起。
该尊重的尊重了,该礼貌的礼貌了。
山峰觉得自己没有太多的错。
首先,自己被桦芗中途拦截。尔后又被偲露骗进雅间。
他不是交易品。不是玩偶,更不是出气筒。
莺子还不知怎样?吃过晚饭了吗?
还有,桦芗没错!为何要受到如此磨折?
想到了这里,他似乎有点气愤。竟直接站了起来:
“校长,桦芗老师,各位。不好意思!”
山峰又提了提嗓音,接着说道:
“我还有作业,就先走一步!谢谢您们。再见!”
说完,不待大家反应,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山峰似乎听见桦芗,还有偲露,都在喊自己。
但他没有答应,也没有再倒回来。
而是骑着自行车往学校飞奔而去。
尽管路灯璀璨,但山峰感觉四周黑漆漆的一片。
他很想拨开这世俗的影子,却感觉勇气太少,力量甚微。
于是,夜风更肆掠。似乎要把山峰活活缠绕。
可能是起码的正义感,同情心,师生情在心中沸腾。
山峰在离校门口一百米处,毅然踅了回来。
他决定,单独见见桦芗。主动的,发自内心的。
他觉得,虽然桦芗的出现,确令莺子手足无措。
甚至还会无意间拆散自己与莺子。
但是,桦芗还是为了爱,才如此做的。
何况,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与莺子在恋爱。
所以,她何错之有?
无论怎样,每人都有表达思慕的权利。
只要不过分,都是可以理解的。应该得到别人的尊重。
而桦芗知书达理,凭什么要受校长和偲露的窝囊气?
虽然山峰不敢去教训校长,也没必要去指责偲露。
但是,他可以与桦芗说说话。
“就让老师把心结打开吧!
再也不能让老师云里雾里了。
为了莺子,我必须回去。必须向桦芗老师说清楚!
同时,也许还会对委屈的桦芗起一些安慰作用吧!”
想到这里,山峰顿感精神振作。
他调转自行车,回到了距离火锅店五十米的拐弯处。
此处路灯暗淡,是个隐身的好地方。
山峰悄悄探出脑袋,密切注视着火锅店门口的动静。
莺子进校后,独自闷闷不乐。
本想换下超短裙后,顺便搓洗晾晒。
但一想到桦芗的突然出现,还是没了心情。
勉强和芦涤到食堂吃过晚饭后,便到操场转转。
本意想看看山峰是否回来。
结果,未见心上人,却被平菊发现。
于是,又是闲聊许久。模式以平菊问、莺子答为主。
自然是迂回曲折地打听山峰和莺子是如何到校的。
说到回校情况,莺子真想甜蜜再现。
但眼前的听众是平菊,岂敢胡乱评书一回?
所以,推口头晕脑胀,便进寝室休息去了。
躺在床上,莺子久久不能入睡。
她还是把自己与山峰一起到校的情形回忆了一番
那浪漫,那感受,太有意味了。
而对桦芗的出现。山峰的跟随,她倒没有想得太多。
原来,这莺子与平菊是两个性情迥异的姑娘。
平菊一见山峰与异性在一起,便会心生嫉妒。
甚至,还会长时间的林黛玉。
而莺子,完全理解山峰,信任山峰。
你猜她怎么想:
“山峰一定会灵活把握。他心里只有我,没有她。
遇见多情的美女老师,当面解释解释,还是有必要的!”
或许。这就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吧。
平菊怀揣着再次与山峰握手的梦想,很早来到车站。
她一路用脚提着小石子,沉痛总结了许多许多。
从第一班车就开始等候,一直未见山峰的身影。
连莺子也未出现。
平菊十分失落。也有些许疑惑。当然,还有哀伤。
只有最后一趟班车了。平菊无奈地眷恋而去。
班车启动后,平菊又祈祷山峰中途上车。
因为,还有几个岔路口。但是,依然未果。
暮色迫近之际。平菊才赶到学校。
结果,刚入校门,偲露和山峰就来到了街口转弯处。
如果班车经过长桥河时,她侧目一望。可以看见山峰。
不过。还是没看见为好。
如果真的看见山峰与莺子在草坪上热情相拥,
那平菊只有跳河寻死算了。
如果下车后,稍微在梧桐树下沉思一番,
也会邂逅山峰的。
不过。最好不要沉思。不然,那场面就更令人伤感了。
山峰在火锅店外边等了许久,始终不见桦芗出来。
正心急如焚之际。却被一把强光手电筒罩住了。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一个穿着联防队服装的大爷走了过来,满是疑惑。
“喔!大爷。我等人。”
“等人?这自行车还是崭新的。不会是偷来的吧?”
“不是!我是师范校的。”
“师范校的……把学生证给我看!”
“我……”
山峰的学生证在教室里,这可如何是好?
见山峰吞吞吐吐,大爷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叫嚷着就要往派出所扭送。
山峰觉得很冤枉,满头大汗,但又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