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久违地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没有黛西,没有魔界那些奇怪的生物,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
少年的记忆中曾经似乎见过那样的地方,在他年龄还很小,作为一个人类大约刚开始能记住一些东西的时候,曾经和母亲一起去过那里,他想起管家说过那是母亲的故乡,那个农场也是家境完全比不上父亲的母亲唯一拿得出手的财富了,因此被用来当做嫁妆。
“小征,小征……”
女人的声音渐渐靠近,几乎要穿透缥缈的梦境扑面而来,赤司在梦中站在农场草原中央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任何身影,只有那声音不断在脑海徘徊,敲打着他沉睡已久的记忆。
“小征,你过来。”
伴随着这句声音,男孩的眼前渐渐显出一道白色的影子,有着母亲声音和味道的影子,男孩本能地迈开脚步朝那影子走去,却忽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
“小征,你要去哪?”
是妈妈的声音。
男孩疑惑地转过头,母亲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男孩又转回头去看那道影子,草原却又恢复原本的宁静,高高的草丛随风摆动,却不见那白色的影子,一切就好像是梦一场。
是梦吗……
赤司是被突然的胸闷惊醒的,睁开眼习惯性地拧开床头灯,就见奥斯卡正趴在他身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见他醒来,它立即从他身上爬下来低声呜叫了声,原本正趴在床沿的黛西立刻醒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少爷你醒了?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怎么了吗?”赤司试图坐起来,却发现手臂使不上力气,黛西急忙起身帮忙让他靠坐在床沿,脸色是赤司从未见过的凝重。
“你在游乐园的鬼屋晕倒,我请拉夫马尼诺斯医生看过了,他说你这是被恶灵附体了……”黛西不自觉低下头,声音忽然有些沮丧,“人类和恶魔在一起太久,身上散发的气场会吸引越来越多奇怪的东西,本来有我和奥斯卡就已经很影响少爷了,现在焰王少爷和妮可……”
魔王的子女虽然看起来有点蠢,但有些与生俱来的东西却是不可磨灭的,尤其妮可对赤司的认可与亲密也无形中增长了赤司的对魔吸引力,也因此才会被恶灵缠上。
“少爷,焰王少爷说他在鬼屋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你为了确认那个才去鬼屋的,难道是在那里遇到了什么?”
听到黛西这么说,赤司的大脑总算想起来,他听了焰王的话以后半信半疑地请了云雀夫人来鉴定,原本是打算遵从经验人士的建议暂时不去接近那个地方的,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呼唤他靠近,再然后他就没有记忆了。
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诱惑了吗?
“都怪爱尔纳这个见色忘主的,要是它没有半路跑去保护凉太君,少爷就不会出事了!”
黛西碎碎念地指责着某条蛇的失职,爱尔纳委屈地把自己团成一颗球,虽然它很想说它也怕鬼……
“黛西,少爷醒了吗?”
伴随着有节奏的敲门声,管家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黛西转身走向门口。
“有什么事吗?”
“有位客人来找少爷……是位很漂亮的女士。”管家迟疑地解释着,“她说和少爷约好的。”
“谁?”听到是女人,黛西的眉头忍不住竖了起来,正要说少爷不舒服暂时不见客,原本还在床上的人忽然掀开被子走下来。
“请她在客厅稍等,我马上下去。”
“哎——”黛西忍不住瞪大眼,看到赤司说完话就转身准备换衣服,她忍不住跟在背后碎碎念起来。
“少爷,你这还病着呢,约了什么女人?”
刚拉开柜子门的人顿住,偏头瞥了一眼正一脸不满的女仆,似乎是趴在床沿睡了很久,魔女的脸上也留下了几道褶皱痕迹,他不自觉扬起唇角,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别担心,是你也认识的。”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那两个孩子呢?”
“妮可在楼下玩泥巴,焰王的话我让我那三个老同学带走了。”黛西撇了撇嘴,“这次焰王害少爷遭难,就算是大魔王大人也别想再把儿子塞给我们了。”
“那孩子没做错什么……只是作为魔王之子缺乏一些韧性,王后大概是觉得他被那三个侍女恶魔宠坏了,才想在我这里锻炼一段日子吧。”赤司倒是看得透彻,一边套上外套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不过也好,那孩子并不适合人间的生活。”
“那妮可呢?”
“妮可是个好孩子……”似乎相当喜欢那个行动力超强又理解力惊人的小家伙,赤司的声音都温柔了下来,然而下一刻,院子里就传来女仆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妮可小姐!蚯蚓不能吃的!”
“……好孩子?”黛西忍不住嗤笑了声。
“……小孩子食欲好不是坏事。”赤司面不改色地拿起领带套上脖子,对着镜子整了整,黛西习惯性地凑上前去帮他把褶皱的部分扯平整,却还是忍不住偷笑。
“昨天五月说,看到你对妮可的样子就知道,将来你一定是个女儿奴。”
“……我去见客人了,你去花园把妮可带回来,那蚯蚓不是你的朋友么?”
说完这句话,赤司几不可察地轻哼了声便转身出去了,黛西偷笑着打开窗户直接从楼上跳下来出现在花园。小姑娘正捏着一只蠕动的蚯蚓往嘴里塞,两个女仆一边扯住妮可的一条胳膊想要制止她,另一个女仆一脸紧张地伸手想要把蚯蚓扯下来,不知谁先看到了黛西,忍不住惊喜地叫了声“黛西”,众人纷纷转过头来。
“黛西黛西!请帮忙阻止妮可小姐!”
虽然大家名义上同为“女仆”,而黛西也一般都让女仆们对她直呼其名,但赤司宅的人眼神都很好,自然也知道黛西的地位和他们不同,对黛西说话时也是相当恭敬的。
“好了,大家可以散了。”黛西走进人群朝灾难源头伸出手,妮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蚯蚓,似乎在纠结到底哪个更有吸引力,黛西忍不住挑眉。
“妮可,有人要来抢少爷了,你怎么看?”
小姑娘眼眸一瞪,立刻把那蚯蚓丢到泥堆里,朝黛西伸出满是泥泞的小手,黛西也不嫌弃,抱起她小小的身子,朝女仆们挥了挥手就转身朝大厅走去,怀里的小姑娘还扯了扯她头顶的呆毛,一边口齿不清地喊着“爹地爹地”,黛西忍不住叹了口气。
“都说了是黛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