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仙立刻沉下脸,呵斥道:“你可别胡说,如果哪天真出了事情,还要靠人家保命呢!回头派人联络一下……咱们不是收买他,只是这打仗总会有缴获,像金银财宝一类的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用处不大。还要找到渠道出手,换成粮食武器才行,这事情只有李太傅最合适了。”
李彦仙瞧着有些犯傻的马扩,忍不住笑着摇头,叹道:“马兄,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冤枉?凭什么为国抗金,还要做这些下三滥的事情?实在是丢人!话是没错,道理也是真的,可架起锅煮米,没法架起锅煮道理。这也是我从官家那里学来的本事!”
李彦仙和马扩达成了共识,他们决定将人马一分为三,其中一部分人退入中条山,另一部分散到地方,寻找安身立命之处,再有一些精锐的强兵猛将,分成小股兵马,监视金人动向,获取消息,寻找战机……
李彦仙的命令传达下去,却没料到,竟然出了点差错,那个曾经帮着联络城里豪强的张老学究不愿意离去,执意要留在城里。
“我都这把年纪了,能跑到哪里去?再说了,我教书多年,也没干过任何亏心事,金人也不会一点道理不讲。”
邵隆反复劝说,老头都不答应。
最后逼得没办法,只能去请李彦仙和马扩。
张老头首先抱拳告罪,“为了老朽,耽误了两位首领的大事,这岂不是罪孽大了。”
马扩道:“老先生,您为了擒杀范琼贼子,立下了大功,跟我们一起走吧,也免得金人报复。”
老头笑容不减,却摇头道:“别劝了,我心里有数,一把老骨头了,死在解州,还有个着落,跑到外面去,说不定到了哪里就散架子了。你们二位只管走吧,好好带兵,好好打仗,早晚有一天,把这帮金狗都赶出去……到时候大家伙都能安生了!”
老人说到这里,眼中泪水滚滚……马扩只觉得心好像被堵住了似的,还要劝说,李彦仙却是摆手,让他和邵隆出去。
等到只剩下两个人了,李彦仙才伏身道:“老先生,你执意留在城里,是有别的用意吧?”
老人眉头挑了挑,并没有吱声。
李彦仙越发笃定,又道:“您,是想保住那几家盐商?”
这下子老头再也绷不住了,只能一声长叹。
“李将军真是明察秋毫啊!我自幼读书,虽然没考中功名,但孔孟之道还是知道一些的,杀身成仁的典故也不是不清楚。范琼就是个畜生,老朽进城联络豪杰,一起诛杀此贼,是这辈子做得最了不起的一件事,就算我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老人抓着李彦仙的手臂,动容道:“可范琼死了,金人要来报复,大家都走了,没人留下来,城中百姓势必遭殃。总不能看着金贼屠杀无辜吧?我这么大年纪了,生死没有什么。我留在城里,把一切罪责都担下来,他们把我千刀万剐也好,上刀山下油锅也好,我都认了。”
“李将军,老汉七十多了,活了这么长时间,经过的官家都有好几个哩,有人说朝廷诸公好也罢,坏也罢……可我这把老骨头没挨过饿,也没受过冻,没病没灾,活到了今天,咱要知道感恩戴德。”
老人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白玉,笑吟吟送到了李彦仙手里。
“这玉算不上好东西,可在我身上带了五十多年了,盘的光润熨帖,算是个玩意,将军要是不嫌弃,就带着吧!”
李彦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最后只能长叹,将玉石收起……老人笑道:“李将军,这就求仁得仁,是最大的福气,我死而无憾了,你们可要保重,大宋江山,还要看你们呢!”
李彦仙努力绷着,却到底流下了热泪,叹息道:“老先生,似您这般的君子,若是能入朝为官,该造福多少百姓!”
老头哈哈一笑,“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朝中那些人我看不惯……当初我曾经去过洛阳,见识了不少朝中名臣,宰执相公,哪个不是吃尽穿绝,身边美女如云,此等人执掌朝廷大权,终于等来金人入寇,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只是苦了百姓!”
老人连连长叹,似乎还想往下说,却又打住了,自嘲道:“人老了就糊涂了,信口胡说,这天下事,终究还是会更好的,切莫失了锐气!”
李彦仙用力点头,告辞而去。
两天之后,拔离速领兵杀入解州,空荡荡的州衙,一个白发老者正襟危坐,怒视着金兵,就在老者的身旁,竟然还有几个残破的骸骨,杂乱地堆着。
老人冷笑道:“尔等蛮夷禽兽看了……这些骨头就是贼子范琼留下的,他背叛祖宗,投靠尔等,丧尽天良,老夫将他诛杀,身上的肉尽数切了,便是骨头也都砸碎,扔了喂狗,只剩下这么几块,让你们好好瞧瞧,为祸中原,就是这个下场!你们要是不赶快回黄龙府,也别想有好下场!”
老人须发飘扬,毫不留情地教训着,对面的金人脸都是铁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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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老匹夫,你拿得动刀枪吗?你杀范琼,你也配!”
老人豁然站起,不屑道:“范琼畜生,尔等禽兽,便是没有刀枪,也要把你们尽数诛杀干净,一个不留!”
说着,老人突然抓起面前桌案上的砚台,朝着金人奋力掷去,一个金人竟然没提防,被砸中了脑门,顿时血流如注,惨叫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