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
有也不敢说了。
吕颐浩的这番话,着实太厉害了,任何妄图缓一缓,或者暂时议和的,都成了奸佞国贼,谁还敢找死,更何况官家的态度也摆在那里,就更没有自取其辱的必要了。
见众人长久无言,赵桓轻咳道:“大家伙不愿意说,那朕顺着吕相公的意思,说几句……为什么朕一直不敢在议和这件事上松口,实在是朕惶恐担忧。说于民休息,积攒国力,卧薪尝胆的,这些话乍听都没啥错误,可朕要问大家伙,问你们每一个人,自从太宗皇帝以来,号称藏富于民,藏了一百多年,为什么朕刚刚加了点赋税,就哀鸿遍野,都说活不下去了,钱哪去了?藏在哪里了?是真的藏富于民?又或者,一些人嘴里的民,和朕想的不一样?”
赵桓声音越来越高,“别的例子不说了,汉初高皇帝败在匈奴之手以后,历经几代皇帝,到了武帝之时,方才靠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笼络了人心,收帝王大权于一身,反击匈奴……汉承秦制,不缺能战猛士。唐初的时候,也被突厥欺凌,唐太宗休养生息几年的光景,就扬威大漠,把突厥打得抱头鼠窜……靠的是什么?是自从北魏以来,保持的军事体制,有府兵在,有开国猛将强兵,稍微筹备一下,便可以反杀突厥。”
“到了咱们大宋,朕想问问大家伙,朕有什么?大宋有什么?”赵桓声音陡然提高,“朕没有文景的积累,却有百年积弊。朕也没法罢黜百家,不管是哪一派的儒学,能告诉朕该怎么强国?新党旧党,几十年的倾轧,你们谁能说清楚是非对错?”
“朕要是休养生息,结果会是怎么样?官员互相倾轧,党争不断,老百姓会变得富庶吗?三年五载,朕还能练出几十万精兵吗?只怕连眼下的御营都会土崩瓦解!”
“我朝没有唐朝的本事,没有均田、没有府兵,朕只能以战养战,第一次是新兵,第二次就是老兵,拼个一年下来,只要不死,就是精兵!这就是朕的御营由来……自从开战以来,我们损失的兵马至少在五十万以上。可谓损失惨重,但另一面呢?当下的御营,至少有了十五万以上的可战之士,韩世忠、岳飞、吴玠,这都是朕可以仰赖的名将,他们每个人都有击败金兵的战例。”
“这就是大局!”赵桓声音再度提高,“朕为什么要议和?为什么要放松?朕就要借着跟金人作战之际,对外收回燕云,一统九州。对内涤荡百年积弊,再造皇宋。”
“朕知道,有人又会说,下面官吏贪鄙,残害百姓,朕加了一点税,下面就会变成十倍,百倍,逼得民不聊生。那好,朕也把话说清楚了,省得胡思乱想。一亩田能产多少,不是什么秘密。朕必定落实土断,把田亩土地弄清楚……朕可以在这里做一个表态,朕要让最穷苦的一群人,得到一小块能安身立命的土地,要让普通农户的生活水平不降……至于缺口要谁出?不需要朕多言。”
“朕还知道,这么干朕势必会遭到天下反对,士绅名士不会说朕的好话,只怕朕要成为比秦始皇还残暴的暴君,囚禁生父,压榨百姓,穷兵黩武……朕是半点好名声也落不下。可朕不在乎,朕早就想通了,朕也希望大家伙都想通。”
“两河丢失了,金人打到了咱们家门口,开封几乎失守……到了这一步,咱们君臣都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灭掉金国,洗刷耻辱!”
“这话和前几天御宴上一脉相承,朕还要多说一句,光是说清了道理还不行,朝野上下,必须做出改变……咱们整个官制要调整,要彻底转入战时制度,要一切围绕着打仗来运作,确保把每一文钱,都花在刀刃上!”
赵桓说到这里,看了眼吕颐浩。
“吕相公,你有什么安排,就只管说出来吧!”
吕颐浩立刻点头,此刻他是心绪飞扬,终于到了扭转乾坤的时刻……毫无疑问,今天的御前会议,必定会载入史册。
从此之后,大宋不一样了,整个华夏的走势都不同了。
“官家,臣以为当收拢大权于政事堂,以首相总领一切军民要务。”
赵桓颔首,“说下去。”
“遵旨。”吕颐浩朗声道:“从今往后,政事堂设首相一人,副相两人,枢密使两人,三司使一人,御史中丞一人,六部尚书各一人,一共十三位宰执重臣,皆挂同平章事衔。”
“其中首相纵览全局,两位副相,一人辅佐首相,一人担负宣扬教化之责……也就是负责邸报宣传。两位枢密使,一人掌军务,一个负责军略,三司使专职军需,御史中丞监察百官,六部分领政务。自上而下,全力负责对金用兵事宜,从今往后,一切皆以军务为先,朝中百官,升赏奖惩,也都看是否有功战事。”
吕颐浩昂然道:“自此之后,百官皆要清楚使命之所在,上下一心,全力以赴,不灭金贼,誓不罢休!”
吕颐浩的这番官制改革宣言,等于彻底打破了大宋立国以来的权力分割,相互制约的模式。
甚至说已经超越了唐代的三省六部,首相之权,直追西汉。
这么大的手笔,没有官家点头,是肯定行不通的。
众人这才意识到,吕颐浩跟着赵桓出战关中,前后几个月同吃同住,不光是筹谋战事,更是要对整个大宋进行改革,所图之大,简直恐怖啊!
前面李纲接掌首相的调整,放在这次剧变面前,只能是和风细雨的小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