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谌向老爹靠了靠,还用小脑袋蹭了赵桓的胸膛,闷声道:“父皇,你真的这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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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
赵桓抱住了儿子,小孩子不算轻,却也不重,加上赵桓身体瘦高,抱着儿子不算吃力。
“皇儿,你觉得什么是难?”
赵谌沉吟,他并不清楚……身为天下最大的富二代,哪怕赵桓再怎么节约,宫里的用度还是天文数字,朱皇后种菜,说成表率臣民也行,要是当成作秀,也未尝不可。
就像赵桓,他虽然规定正餐一饭一菜,但架不住各种各样的糕饼茶点,又有谁真敢让皇帝饿肚子。
再看看赵谌身上的衣服,虽然丝绸不穿了,可他现在穿的料子,一丈就要一千缗,人家也没走宫里的账,可毕竟还有姥爷,还有舅舅……这帮皇亲国戚给孩子点压岁钱,你赵桓还能管得着吗?
就像太多的富二代,觉得最大的艰难就是远渡重洋,在没有家人陪伴伺候之下,住在空荡荡的房舍里,偶尔去食堂吃些难以下咽的食物。又或者工作之前,在实习岗位上,被不知情的主管骂了两句,更或者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选择职业……
这些“挫折”已经足以让他们义愤填膺,心心念念,难以忘怀。至于吃不上,穿不上,背负沉重债务,吃一碗面都要算计,辛辛苦苦付出,却毫无回报……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事情。
说到底穷与富,贵和贱,几乎是两个世界,自古皆然。
“你知道吗,在江南西路,荆湖,福建路,两淮两浙,都有溺婴的情况,一家或是生育两个,或是三四个,再多的就要被亲生父亲溺死,连同胎盘一起扔掉……”
赵桓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却明显感觉到了赵谌的身躯缩紧,小家伙眼睛瞪得大大的,虎毒不食子,这世上怎么会有亲手杀死孩子的父母,怎么会?
“这就是父皇想要告诉你的事情,你能看到的,听到的,远远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有太多超出想象的东西。哪怕身为官家,执掌杀伐,父皇又真能为所欲为吗?不行的,毕竟我一个人,能有多大的精力,一只手伸出去,能罩住多大的天地?”
“我让吕颐浩落实土断,清丈田亩,执行摊丁入亩,多征赋税……可吕相公也是一个人,即便有百官尊奉命令,可一层层下去,事情早就偏离初衷了。没有办法,我只能向一些士林名宿,鸿儒大佬妥协,给他们面子,跟他们交换,利用他们的配合,把朝政顺顺当当落实下去。”
“皇儿,你要说这种事情难不难?真的挺难的。可要是因此就同情父皇,说皇帝不容易,那就是矫情了。你爹手握大权,有几十万将士愿意替我卖命,论起权柄,除了艺祖之外,其余诸位都未必赶得上我。我只是想用更低的成本,把事情做圆满了而已。”
赵桓笑呵呵道:“所以你真的要选岳飞当师父,不想追随杨时,父皇不会勉强的。”
赵谌扁了扁嘴,绷着脸道:“父皇都这么说,儿臣自然愿意替父皇分忧。”
“好!”赵桓欣然一笑,“走吧,咱们爷俩钓两条黄河鲤鱼,晚上父皇给你做糖醋鱼。”
转过天,老头杨时面见赵桓,皇帝给他准备了一条三斤多的鲤鱼,很是肥美,老头受宠若惊,连连谢恩。
赵桓自然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如果能把昨天晚上的那条五斤多的留给老头,就更显尊重了。
“龟山先生,吃鱼的学问很大,朕给你夹一块,请老先生点评。”
赵桓说着,对准了鱼腹,狠狠剜了一筷子,让人送到了杨时面前。
老头连连谢恩,笑呵呵道:“官家这是推心置腹之意,老臣真是不胜惶恐啊!”
赵桓顿时点头,笑道:“龟山先生,朕记得金兵南下的时候,你力主抗金,还弹劾过蔡京、梁师成等贼子。”
杨时点头,这事他的确干过,并且还在士林替李纲摇旗呐喊,至于三千太学生伏阙上书,跟这位士林半圣有没有关系,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说……
按理说以杨时的地位,加上他的表态,应该得到重用。
可事情坏就坏在赵桓身上。
这位官家可比历史上的赵桓本桓有主意多了,他杀了童贯,却没有急着处置蔡京等人……更是保留了李邦彦和吴敏等人。
有这几位在朝,自然不会给杨时机会,就以年老为由,把杨时发回老家……至于后来李纲为相,为什么同样没有用老头,这就值得推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