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也本就是个没脸的,被自己侄子冒犯,更是彻底完蛋了,几乎和死人无异,兀术的杀伤力还是很惊人的。
可毕竟是大金国名义上的二号人物,又是兀术的亲叔叔。
就这么倒下去了,在场众人岂能无动于衷。
自国主以下,粘罕,大太子,三太子,完颜挞懒,全都站起,甚至吴乞买的几个儿子也都怒了,甚至只要他爹有个眼色,就能扑上来,把兀术给宰了!
可令人吃惊的是,兀术竟然从袖子里抖出了一物,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兀术便双膝跪倒,拿脑门狠狠一撞。
咚的一声,鲜血顺着脑门就流下来了。
等到兀术抬起血肉模糊的额头,众人才发现,地上居然是个铁骨朵的头,木柄早已经断裂了。
兀术拿脑袋撞硬刺儿,没把脑袋撞漏了,也算他结实!
“兀术,你找死吗?”三太子假意呵斥,实则给兀术说话的机会,因为他认出来了,这个兵器不一般。
同样认出来的还有银术可和希尹,也包括粘罕!
“这是娄室将军的贴身兵器,也是他当初追随着太祖征杀,最合适的武器……还是他最后凭着一口气,要诛杀赵桓时候,手里拿着的兵器!”
兀术泪眼朦胧,血水和涕泗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凄凉。
“娄室将军拼了命啊!他替大金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替完颜家拼了一条命……他不欠完颜家的,谁敢说他一个不字,俺完颜兀术就要跟他拼命!不为别的,就是俺还有那么一点良心!”
对于这些执掌大权的人来说,良心是种很奢侈的东西。但是谁也不敢直接说,自己不在乎,更何况是在这么个当口。
国主吴乞买沉吟良久,突然疾步走过来,颤抖着手,抓起地上染血的铁骨朵,在手里摩挲了片刻,老泪横流。
“这是斡里衍的东西,真的是他的。”吴乞买又扭头看了看兀术,“你给朕好好说说,斡里衍是怎么指挥的……这一战他到底有没有错?还有,咱们大金国为什么就输了?朕要听你的!”
别管吴乞买有多少私心作祟,在这一刻,他还是大金的国主,只不过也就是晚了半个月而已,不多,一点也不多……
兀术深深叹息,“还能说什么呢,且不讲娄室将军从西夏奔赴大名,这一路的辛苦,光是在最后大战的关头,他调走了岳飞的两万多精兵,又分走了兴汉侯吴玠,以近八万之众,对战宋军的六万人,便不负名将之名!”
众人眉头皱得更紧了,尤其是粘罕,他也不顾身份,直接抢在吴乞买前面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会败了?是谁错了?”
“谁都没错……是咱们的对手更厉害了!”
“我不信!”粘罕摆手道:“青化之战的时候,宋军尚且要以两倍兵力,对战大金勇士,彼时还有吴玠和韩世忠等人。这一次只有赵桓,和那个曲端,他们兵力更少,如何能赢?要知道这一次开战之前,斡里衍已经存了死战之心,怎么会输?”
兀术昂起头,朗声道:“副元帅说得好,娄室将军存了死战之心。可大宋上下,皆有死战之心!”
兀术丝毫不顾及道:“最后关头,娄室将军顶着宋军总攻,直取赵桓。谁知道这位大宋官家竟然竖起龙纛,把身边几个文臣都派出来了。天子向前,宋军人人搏命,若非韩世忠及时赶到,后面还有王禀率领的数万兵马,赵桓便要死在娄室将军手里。试问若是咱们这边,再多几个娄室一般的人物,又岂会败得这么惨?”
所有金国贵胄,脸色难看极了,尽管他们都知道是事实,但是却接受不能。
曾经何时,懦弱的大宋变成了凶猛的斗士,大金反而丧失了勇气,这可是动摇大金国本的事情啊!
吴乞买干笑了一声,“兀术,你还是在责怪斜也啊?”
“不!”
兀术摇头,“陛下,俺现在只恨自己,恨我当初不敢拼死血战……打了这么久,其实哪怕在临河堡,咱们的兵马骁勇,还在宋军之上。之所以连连败北,就是失去了斗志,没有了拼死一战的勇气。娄室将军看到了这一点,奈何他一个人不行,还要上上下下,所有人万众一心,否则大金还要打败仗。”
兀术近乎哭腔,说着这些话。
他讲的没错,可谁都知道,这是废话!
说句不客气的,就算是大金灭亡了,这些上层人物也不能真正万众一心。
大金自有国情在此,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兀术这番话,还是起到了作用。
至少斜也完蛋了就完蛋了,没必要追究兀术了。
“回头召见宋使,把斡里衍好生安葬,追封郡王,厚赐诸子。”
一个并非完颜家的宗室大将,能得到王爵,便是一般宗室子弟也不行。给娄室的哀荣算是可以的。
但兀术觉得就是不行。
这道理也很简单,太普通了,没有任何花哨,跟赵桓那边没法比啊,且不说战死的,光是那几位活蹦乱跳的大将,他们得到的是什么待遇?
吴乞买整活儿的本事,不能说没有,但也相当于方便面的包装图,和实物的差别太大!
兀术略沉吟,他如何不知,这帮人还在醉心于争权夺势,关口还是储君归谁?
兀术深吸口气,“我本没有资格说话,可事到如今,我不能不讲!不要在为了储位浪费精力了。不管是谁,都要想办法,对付大宋天子,没有这个本事,就算坐上了龙椅,也只会带着大家伙一起死!赵桓挥军北伐,犁廷扫穴的时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