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得同样叹息道:“吕相公,科举取士,这是延续了几百年的东西,也是咱们文人最后的体面了。咱现在不说东华门唱名,方为好男。可也不能糟蹋考试,不然千百年后,还是会有人说我们逢迎帝王,失了风骨,这种遗臭万年的时候,我们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要不这样,我们干脆辞官算了。”
吕颐浩看着这俩人,目光如火,冷哼道:“想跑吗?晚了!官家是什么样的天子,你们不清楚?别打量了老皇历,好罢官回乡……官家连娄室都杀了,杀几个文臣,比碾死一只鸡难不了多少!”
作为跟随着赵桓一段时间的宰相,吕颐浩很清楚赵桓是什么人,这位官家也就是表面和蔼,实际上心思狠着呢!
以前是没有条件,要忍着,小心着,维持大局……可是到了现在,官家就是最大的大局,他才不会轻易妥协退让。
敢忤逆官家,等着死吧!
“我要亲自去瞧瞧,看看是不是真的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很显然,吕颐浩并不相信这俩人的话,他也不顾规矩了,拿出了首相的威风,去了礼部,把原始卷宗都找了出来。
经过了半天之后,吕颐浩晃着头走出来,抬头瞧了瞧天,忍不住长叹数声。
然后又瞧了瞧唐恪和叶梦得,“你们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这一句话,把两位尚书都整哭了。
“吕相公能体谅我们的难处,我们就心满意足了。不管官家有多大的怒火,都冲着我们来就是了!”
吕颐浩摆手,“不要说了,我忝列首揆,该是我的事情,我也逃不掉。而且你们说得对,考试弄成这样子,要是还能通过,我们就真的成了千古笑柄了。”
吕颐浩说完之后,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而后以一种舍身赴死的悲壮,去见赵桓了。
“官家,请恕老臣辜负圣恩,无论如何,也不能准许那些士卒为官!”
赵桓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声音冷冰冰道:“吕相公,你不是不知道朕的心意吧?”
吕颐浩咯噔了一下,这是说自己和官家离心离德吗?
吕颐浩面色凄苦,神情暗淡,“官家,臣故知官家心意,可臣无论如何,也不想有辱官家圣明。”
他抬起头,诚恳道:“那些将士可以在军前厮杀,可以立功受赏,唯独不能为官!”
“为什么?”赵桓声音陡然提高,“是文武之见,还是破坏了规矩?”
吕颐浩还头一次被赵桓吼过……从尸山血海出来的帝王,真正发怒的时候,天崩地裂,伏尸百万,可不是一句笑话。
吕颐浩下意识咽了口吐沫,沉声道:“官家,臣不敢有半句谎言,他们不通经义,不懂文墨,更不知圣人之道……如何能够为官牧民?表率一方?若是放他们去地方,只会为祸百姓,败坏吏治,臣身为宰执,不能逢迎官家,还请官家明鉴!”
说完之后,吕颐浩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放在了地上。
赵桓大怒,气得眉头立起,毫无疑问,这是文官集团的反扑,他是不能客气了,连官家的话都不听了,必须出重拳!
可赵桓略沉吟之后,又似乎从吕颐浩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朕早知刚刚筹建御营的时候,就让他们读书写字……别人不说,就那个牛英,也认识几百个字,朝廷的公文告示,大略也能看懂。他们在军中,也要负责粮食军械,也都有清单账目,不敢说每一次都对,但算错的也不多。朕让他们去地方做事,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你要非说他们什么都不懂,朕是不赞成的。”
赵桓突然扭头,死死盯着吕颐浩,
“吕相公,你给他们考的什么东西?”
吕颐浩瞬间瞪大眼睛,整个人都傻了。
“官家,考试自然是试贴诗,策论,经义……没有别的啊!”
赵桓一听,直接无语了。
“我说吕相公,你们还真瞧得起他们,十年寒窗苦读,都没几个能驾驭这些玩意的,他们才学了几天,认识几个字?让他们考这个,你想干什么?”
吕颐浩目瞪口呆,过了好半天,才咽了口吐沫,艰难道:“官家,那,那该考什么?”
“考识字啊!给他们一段话,让他们抄写……再找一篇公文,让他们提炼其中的主要内容……或者给他们几个要点,让他们写一篇告示。再出几道简单的算学问题。比如一户出两丁,一百户能出多少……这些也就够了。”
吕颐浩哭了,“官家,这是要考三岁孩子啊!”
赵桓不爱听了,“你当下面的小吏比三岁孩子强多少啊!算了,朕亲自出题,你们就别掺和了。”
吕颐浩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反正天子出题的消息传出去了,令人意外的是占城王子要求参加,非常积极,还说要考个状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