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把孔端友留了下来,不光给了少师衔,还赐绯章服,留在了宫中吃饭……赵桓特意准备了四菜一汤,招待孔少师。
面对这些寻常菜肴,孔端友虽然尽力控制,但却不免失望之色,这就是御宴吗?不过如此罢了。
“官家,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官家肩负江山社稷之重,理当吃得好一些,便是天下的臣民百姓,也不忍官家清苦啊!”
赵桓微微一笑,“孔少师,当初夫子周游列国的时候,怕是还挨过饿吧?”
“这……”孔端友再一次语塞,低声无奈道:“总归是不一样的。”
“的确不一样。”赵桓道:“当年列国皆尊周天子,不管怎么打,还算是一家人。可眼下女真入寇,江山社稷,几乎倾颓,朕若不能力挽狂澜,中兴大宋,便是亡国之君。”赵桓停顿少许,随后叹道:“孔少师,朕没有退路,故此才把每一分力量都算进去。朕想要你孔家带头,交出田亩,协助推行摊丁入亩。朕还想用你的身份,号召士林,成就一套为了朕服务的新学。”
赵桓看了看桌上的菜肴,突然苦笑道:“朕却连一桌让你看得过眼的酒菜都拿不出来,你会不会很失望?”
孔端友被赵桓略带歉意的语气打动,再看看这位年轻官家认真的神色,孔端友突然被冲撞了一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因此慌忙躬身道:“官家厚爱,臣只有受宠若惊,岂会失望?官家是让臣表率天下,学董仲舒,成就天人之说,光大儒学,臣不胜惶恐……只是臣,臣唯恐才力不足,不能替官家分忧啊!”
孔端友十分老实,他除了孔子后人的身份之外,别的地方真的乏善可陈。
且不说跟杨时、胡安国这种当世鸿儒相比,便是吕颐浩、刘韐、吕好问等人,也远远胜过他万倍,想成就一家之言,何其困难啊!
便是最简单的天理,人性,理气这些东西,就足以让他焦头烂额,拿捏不定了。
赵桓微微一笑,“孔少师,你先别害怕,其实这事情的关键不在于你讲什么,而在于你证明了什么。”
“证明?”孔端友又咧嘴了,这些概念要能证明,也就不用争论千年了,他苦兮兮道:“臣委实愚钝,还望官家宽宥。”
赵桓耐心摆手,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千里眼,递给了孔端友。
“你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去观测天上的月亮,再把历年总结的天文历法拿出来……咱们先从天理开始破解,破解了天,就破解人……天人弄清楚了,理气也就不言自明了。”
孔端友似有所悟,可还是隔着好几层纱,说不明白,不过他朦朦胧胧,有了方向,不至于望而却步。
赵桓觉得可以更进一步,干脆道:“孔少师,所谓天理,不过是说我们生活在一个什么环境之中,天有日月星辰,地有山川湖泊。你把这个环境描述清楚了,这便是天。至于人,朕以为当一分为二,人之根本乃是物。”
“物?”孔端友惊问道:“这么说,人和草木岂不是一样了?不妥,不妥的!”
赵桓笑着摇头,“气附人身,人自得神。”
“那,那理呢?”
“天地运行,人生世上,无不源自理之一字!”
赵桓含笑说出,他这套东西并不复杂,无非是说一切的根本是物质的,气就是人的精神,而理则是一种超脱物质和精神的客观规律。
经过这么一番论述,就等于破了题,建立起一个唯物主义的基石。
有人或许要问了,既然事情这么简单,赵桓为什么跟孔端友讲,为什么不去求助朝臣,求助那些鸿儒大家?
道理很简单,因为赵桓把握不住啊!
他能糊弄孔端友这种半吊子,他糊弄不了儒学名士。
光是天理人欲,杨时之流就能滔滔不断,建个几十天,在他们面前,赵桓就像是个白痴似的,想要说服这帮人一心一意替他完善学问,几乎不可能,人家凭什么放弃自己几十年的所学所想啊!
“官家,臣,臣愿意尽心竭力,只是臣资质愚钝,只怕不能胜任!”孔端友还是迟疑。
赵桓轻笑,“这个不难,朕给你介绍两个人。”
伴随着皇帝的吩咐,不多时两个长得差不多的中年来了,见到赵桓之后,先行礼问好,随后又给孔端友见礼。
来的人是谁呢?
不是外人,是朱琏的两位兄长……当朝国舅,朱孝孙和朱孝章。
这俩倒霉蛋垂手侍立,丝毫不敢张狂。
赵桓看了看他们,冷笑道:“朕让你们出点钱,买下了邸报,便觉得委屈了?”
朱孝孙低着头,“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