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位豪门富商,江南有名的公子哥,竟然混到了衣不蔽体,祈求一饭的地步,着实是够凄惨的。
长期在大牢里待着,见不到阳光,他们的面容都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加之蟑螂老鼠遍地,皮肤被咬坏,有的地方一片糜烂,有的地方尽是红疹,痛痒难耐之下,不得不用手抓挠,结果就是更严重的糜烂。
说句不客气的,这几位已经和鬼差不多了。
前面的笃定和信心,此刻全都付诸东流,他们只求能高抬贵手,给他们一条活路,实在不行,来个痛快也好!
这么不死不活,谁也受不了。
赵谌俯视着他们,心中很是不屑,却也知道,一个成熟的帝王,不能因好恶决定去留。
就比如浪子宰相李太傅,是公认的幸进之臣,但是不得不承认,哪怕到了今天,李邦彦依旧还在京城,每隔十天,都要进宫,和赵桓聊聊天。
哪怕没有什么事情,也会陪官家喝杯茶,下下棋。
有老李在,大宋朝廷就不会出现众正盈朝的局面,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有人打理。
至少有关海外的事务,李邦彦就做得相当好,深得赵桓信任。
赵谌觉得自己也需要这样的人,而且还真有一些事情,需要有人去办。
“我听人说,离开你们,就没人能管得了作坊,丝绸供应不上去,税收锐减,到时候就算我这个太子,也是坐不稳的,对吗?”
几个人满脸凄苦,尽管他们不要脸,可嘴巴子抽过来,也是很疼的。
“殿下开恩,饶了小的们吧!”
赵谌微微哼了一声,“饶了你们?敢对抗朝廷,想要左右江南,把持产业……把你们当成反贼办了,诛灭九族,都没人拦得住!”
韩元吉几个瞠目结舌,惶恐不安,真是好大的罪过,好狠的赵谌!
“殿下开恩,殿下开恩啊!”
“闭嘴!”赵谌冷哼道:“你们的家产我已经没收了,你们的家族,也把你们除名了……现在你们就是一群活死人了,至于该何去何从,你们自己知道!”
“知道,知道!我们都是殿下的奴仆,听从殿下号令,唯命是从,马首是瞻啊!”
赵谌这才微微颔首,“行了,你们先去拾掇拾掇,把病治好了,回头还有事情交办。如果办不好,必定杀一个二罪归一!”
赵谌交代之后,急匆匆离开了江南,骑上快马,只用了七天时间,就返回了京城。
这也就罢了,赵谌回来之后,直接求见赵桓,连休息都没有。
一身风尘,疲惫之中,还透着兴奋。
“父皇,孩儿有要事上奏。”
赵桓披着宽大的道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小子。
金人围城的时候,赵谌才十岁,弄得赵桓不得不许出一个皇太弟,以展示抗金之心,转眼之间,这个小子已经而立之年,早为人父。
时间过得还真是飞快。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赵桓着力栽培儿子,可以说是不遗余力。
但是当皇帝不是栽培就够的,不然也不会汉武帝和唐太宗的悲剧了,明君圣主,还真不一定能培养出合格的继承者了。
甚至可以说越是生活在强悍君主羽翼下的储君,就越容易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之下,不免走歪。
别管赵桓怎么看自己,在世人的眼里,他就是最强悍的君王,自然而然,给赵桓当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都说三十而立,父子之间,也就不用那么拘谨了……你去了江南一趟,最大的体悟是什么,给为父说说。”
赵桓笑容可掬,没有搭理赵谌的茬儿,反而主动发问。
赵谌略迟疑,突然咬了咬牙,仗着胆子道:“孩儿,孩儿明白了当年父皇站在开封城头,抵御金贼的心态。”
“哦?怎么说?”
“回父皇,当年父皇以抗金为大旗,团结了开封百万军民,笼络了数万大军,保住京城,保住了大宋的基业。这便是二十年来,父皇的根本所在,也是我大宋的根基!”
赵桓微微颔首,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没错,如果说艺祖立国,靠的是陈桥兵变,如今的大宋,全都靠抗击金贼。这便是为父的初心。”赵桓笑呵呵看着儿子,反问道:“那你的初心何在?可是找到了?”
“找到了!”
赵谌语气笃定,他抬起头,目视着赵桓,充满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