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此时笑容满面,一点没注意周围人看着她不落忍的模样。
半个月前叶老二家才退了亲,如今可不是雪上加霜。
周氏这辈子也是苦,娘家是临水村不讲理的人家,家里又把女儿当牲口用。便是如今再嫁,却都依然没过几天安稳日子。
甚至还有人说,是不是周氏命太硬,克了叶家。
这几年叶家事情可不少,叶泽南一个名声响当当的大秀才,突然瘸了腿。叶淮安又尸骨无存,叶拾舟连亲事都被退了。
周氏推开门,进去时便见村长堂屋里站了不少人。连不常出来的老里正都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
屋里的气氛很是有些沉闷。
叶拾舟感觉到周氏的步子顿了顿,再度抬起时似乎带了几分沉重。
众人的眼神望来,周氏面容不改半分。只是手上微微捏了个拳头,鬓间的头发路上都被她细细摩挲了一番。看着很是庄重,仿佛既是期盼也是在欺骗自己。
“淮安是不是回来了?淮安在哪儿?”周氏撑起笑脸问道,那个常年弯着腰的女人胆怯了半辈子,如今只怕是第一次直起腰吧。
因着娘家的缘故,周氏从来都是懦弱的。甚至就是在继子继女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她很珍惜自己得来的一切。诚惶诚恐,却又无比贪恋这难得的温暖。
此刻她的惶恐几乎能感染每一个人。明明那个妇人脸上带着笑迎接自己的丈夫,却让人看出了一种让人眼眶发热的心酸。
“村长,你便让我家淮安出来吧。”说着周氏竟是大起胆子朝着屋内喊了起来。
“当家的,当家的!叶淮安,叶淮安!”妇人的声音有些轻颤。但面上却满是笑容,仿佛在迎接自己的相公回家一般,让人的心神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叶拾舟突然感觉心里很闷,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在心口。她抬手捂着胸口,略带了些红润的脸上有些疑惑。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周氏一声声的喊着,那声音里竟是带上了几分凄厉和恐惧。
“他在这儿。”不知是谁,突然打破了这沉重的气氛。
周氏一怔,面上顿时灿烂一笑便喊了一声:“当家....”声音戛然而止。浑身仿佛僵住了一般,愣在当场。
黑色陶瓷罐儿孤零零的摆放在桌上,上边还布满了细细的裂纹。也不知周转了多少地方,才回到故里。
一如那个扛着大刀要去战场杀敌的汉子一般孤独。
叶永安几人当场便红了眼眶,那不服爹娘管教的少年死死地瞪着黑陶罐儿,似乎能把陶罐戳穿。
周氏略带颤音的笑着道:“村长,我家淮安呢。地里的活都等着他做呢,娘整日都念叨。接了他咱就回去,看看地,看看娘,看看家。一切都好着呢...”
周氏脸上的笑容有些苍白。声音越来越颤,几乎每说一个字就声音就抖一抖。
那黑陶罐旁边的男人喟叹一声,上前行了个大礼。“嫂子,淮安大哥没了。”声音很是沉重。
说着,便从腰间拿出叶淮安的整日都在身边摩挲的钱袋子,那绣着腊梅花的钱袋儿都褪了色。
里边还有着家中孩儿的画像,只怕那都是几年前的了。
叶淮安夜里常常摸出来看两眼,那时兄弟们都打趣他,说他是个断不了奶的汉子。
周氏强撑的笑脸,在看得那钱袋子时瞬间便被戳破。脚步微软的上前夺过那钱袋,那细密熟悉的针脚,赫然是她当年成亲之日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