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摘下面罩,男子一言不发,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故意让脸庞显得更为狰狞。早有所防备,用马血淋上额头黵印,一张愤怒的血粼粼面孔在风中剧烈晃动。“啊——”话刚出口,人转眼醒悟,演戏也得有分寸,太过火搞不好会演砸?
连连后退,先锋官吓得不轻,“这……这……我……我并非怀疑两位,只是……只是……”舌头打结,一时说不明白,“我……我们还有重大军务,请让路,行吗?”语气变得谦卑,“我不是故意为难两位,我是怕……怕……”生怕再次惹火野蛮的大将,“请您在大王前多多美言,我……我……”
“谁敢挡南院大王的路,见兵符如见大王……”得理不饶人,平日也威风惯了,进入角色的万户长惟妙惟肖,言辞霸道之极,“都给我让开,谁敢再吭声,我当场斩杀他,你……”晃晃宣花斧,“滚一边去,再敢啰嗦一句,我宰了你!”
完全被眼前大将的嚣张气势镇住,可怜的先锋官忍气吞声让到一旁,众骑兵更不敢懈怠,一个个勒马让路。后面的骑兵也不知道发生何事,纷纷引颈张望,人群中不断飘出交头接耳的声音,“瞧,南院大王的部将竟然这般嚣张?我真恨不得……”
“别,咱惹不起这帮混蛋,他们平日也是如此,杀人如喝水,别自找倒霉……”羡慕的目光齐齐聚焦在飞扬跋扈的大将身上,“这人一都不是善茬,别惹他!”
冲背后人群挥挥手,万户长怒喝一声,“全体将士听令,以最高速度赶赴喀什噶尔,贻误军情上报,一律处斩!”
男子早戴上面具,强忍肚皮内翻江倒海的大笑,率先奔出。全神戒备的众兵将井然有序跃出山岗,大咧咧紧贴敌骑反道而驰,目不斜视呼啸而过。
高举兵符,飞奔的万户长一路呼喊,“南院大王有令,命你等天黑前务必赶到铁门关,迟者立斩不赦……”雄浑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乃蛮骑兵队伍,“怠战者,斩,惧敌者,斩,退却者,斩!”
一直等人群消失在弯道中,被彻底震慑的先锋官才勉强回神,心有余悸窥探烟尘弥漫的弯道,小声咒骂,“一帮狐假虎威的东西,有本事去杀高昌兵,冲自己人发什么神经,呸……我呸呸呸……”勉强找回一点自尊,挥舞狼牙棒,“上,天黑前一定要赶到铁门关,南院大王说一不二,迟者自认倒霉,别怪我没提醒!”
一旁的副将小声提示,“我总觉得不大对劲,这帮人……这帮人……”隐隐感觉不妥,但一时也说不出理由,“南院大王咋会让兵符离手?没道理呀?”灵光一闪,“那名面具男子不像我乃蛮骑兵,倒像……像中原人?”
“中原人咋了?辽兵中有几个中原人很正常,你没见自己的部属中也大有人在……”先锋官扁扁嘴,“走吧,真贻误军情,你我都会倒血霉。”
摇摇头,催马跟上,一脸疑惑的副将喃喃自语,“没听说过南院大王手下有这么一名年轻小将?”一瞬间恍然大悟,“停,停下,刚才那帮人不是我乃蛮骑兵,追上去!”
先锋官一脸恼怒,“你也发神经吗?想干啥?不想活了?”
纵马狂追,副将大声解惑,“我得清楚明白,那名年轻男子脸上的黵印是南宋军士独有的标志,此人绝对不会是我大辽将士,快追呀!”
快马加鞭,一行人再也忍不住,惬意的笑声震落夕阳。“万户长,你真牛,居然敢训斥那名糊涂的先锋官……”男子放声大笑,“这种胆量恐怕也只有……”
尾随的蹄声惊醒断后的仆散忠勇,“周将军,不好,敌兵追上来了!”
不慌不忙转马,男子笑意盈盈,但语气分外严厉,“人马分为六组,仆散忠勇、徒单克宁、两名向导和我一组,万户长统领徒单克宁麾下军士,另四名千户长带所辖部属分头行动,我们在轮台东城外会合,即刻散开,快!”
化整为零的六组骑兵队离开大道,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岗或树林深处,空寂的大道中只剩下一片凌乱的马蹄印。
夜幕徐徐升起,热闹的风儿严辞训示追兵,“溜了,早溜了,失之交臂,悔已太迟,回去好好反省,一帮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