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迷人眼,蹄声断敌魂,摆出进攻姿态的乃蛮兵将苦苦等待出击命令。虽不曾打交道,但报信军士早将交战结果一一禀明,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上万人围追堵截,风雷营助阵,也没能挡住面前的猎户团,一路奔西,也不知其欲何为?狡猾的乃蛮主将没下令攻击,狐疑的眼神投向挡路年轻男子手中的紫金弓,努嘴示意亲兵靠近,“赶紧派人侦探敌兵具体人数,同时出动三支百人骑兵,监控木孜力克沟三个方向,以最快速度回城呼叫援兵。我们先暂时拖住这帮混蛋,等大军赶到,一举全歼之!”
男子巍然不动,乃蛮兵主动后撤,等远离射程,任由风沙扑面,对峙双方暗暗比起定力。冷眼查对手,人一脸不屑,冲焦躁的徒单克宁招招手,低声叮嘱,“询问仙师,山沟内有无秘径,我们必须尽快撤离。这支敌骑之所以不攻击,或许忌惮于我勇士团的威名,意图等援兵赶到,迟疑不得,快去!”
躁动的乃蛮兵阵营飘出诘问,“你亲眼见过这些猎户?能肯定他们为蒙古骑兵?”斜睨血红的衣衫,乃蛮主将暗自心惊,“难道如此凑巧?只为报信而来,你怎么会发现他们的藏身地?”
“末将奉令日夜兼程赶赴阿合奇,途中发现纷乱蹄印,趁夜一路查探方获知这帮混蛋的窝点……”心有余悸偷窥魔神般的涅面男子,报信裨将不由自主打个寒噤,“徒步靠近山沟,一声暗语飘出,箭支紧随而至。我差点被射中,情急生智下模仿羚羊的叫声,连滚带爬逃回沟外的山林。再也不敢停留,绕道奔向阿合奇,途中正巧碰见兄弟们,所以才……才……”
“如此说来,你也是猜测而已,不过本将确信,这批人绝非猎户……”反复观察巍然屹立的血神般男子,乃蛮主将压压手掌,“都别小此人,面对我大军压境,却毫不慌乱,显然身经百战……”窥望沟内影影绰绰的人马,冷冷一笑,“即便蒙古骑兵,本将一样有把握将其全歼……”大话壮胆,挥手下令,“一百兵将出列,做试探性进攻,余部死守入口,援兵自会从出口展开攻击,前后围攻,敌兵只有做瓮中之鳖的份!”
“别,千万别……”高声阻止,报信裨将火急火燎解释,“‘风雷营’也败在这帮人箭下,无一兵一卒生还,这名涅面男子我见过,其箭术神乎其神,那副金弓一望便知绝非俗物。若擅自进攻,必自取其辱,万一蒙古人趁势冲出山沟,岂不白费心血?”
被警告吓住,忐忑不安的乃蛮主将不再坚持,喝令将士,“封锁山沟入口,不得让一人突出,布下天罗地阵。敌不动我不动,援军赶到后,蒙古人自会乖乖投降。”
默不作声的对峙中,太阳跃出地平线,时远时近的鸟语伴随花香四处飘荡。旭日暖暖,山沟静谧,沐浴在阳光下的小草含羞不语。翻腾的薄雾渐渐消散,山沟内马蹄声声,紧急布防的勇士团一分为二,出入两处各留一半人马,以防万一。三名弟子随儒者仔细勘察整条山沟,一路搜寻,心情大起大落。
沟底遍布乱石,刀砍斧劈一般的崖壁并无裂缝或者通道,一路走,儒者一路叹气。瘦削汉子紧跟其后,眉宇间露出一丝焦虑,“恩师,有处洞口在沟底以北,洞内宽敞,但弯弯曲曲,不知通往何处?”
“怎么不早说?带路!”责备的目光横一眼大徒弟,儒者暗暗摇头,“迂,太迂,卜卦算命者,当通晓天机,虽属雕虫小技,关键时刻照样能立下大功,鸡鸣狗盗不也青史留名?”
面红耳赤,汉子不敢辩驳,低下头做一个乖顺的徒弟。一旁的关门弟子为大师兄鸣不平,“恩师,师兄适才早提醒过,但我们考虑战马无法通行,故而放弃。”
“哦,原来如此,你也一样迂。人命关天,战马与之相比不值一提……”止步洞口,儒者缓缓挥动手掌,“附近可有干枯的引火物?”在怀中掏出一个精巧镂花铜镜,对着阳光细细查,自语自语,“亡妻遗物,非我不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一百多人……”
大眼瞪小眼,三人互使眼色,同时摇头。按捺不住,阿古不花刺低声询问,“恩师,您意欲何为?一面铜镜如何能救人?”
不置可否,儒者沉声吩咐,“兀曷赤收集柴火,多多益善。不花刺返回山沟入口,将发现密径的消息禀明驸马爷,并带他折返此地。古鲁安,你速速进洞探明出口,如果为师判断没错,此处洞口应贯通沟底,直达山沟北端……”神秘一笑,“你们到时自会明白,厚积而薄发,别学得一点皮毛就沾沾自喜,快分头行事!”
着三名爱徒远去,儒者不慌不忙拔出小刀,将铜镜置于洞口左侧的平坦石面之上,仔细加工边缘,尽量让镜面凹下。边研磨,边对着阳光检查聚光效果,调整火绒与镜面之间的距离,直至大功告成。擦去汗水,着变形的铜镜,面露戚色,“月娘,一别十年,你和宁儿可安否?毁你爱物,等帮驸马爷完成夙愿,我自会去地府赔罪。十年中,此镜我从不曾离身,一路颠沛流离,尝尽人间悲苦,遍世态炎凉,古琴和铜镜还有对你们娘俩的思恋伴我走天涯……”
如歌如泣的吟诵飘出,倍感凄凉,“十年生死如梦,孤坟独倚荒邑。相逢日,宁儿问我何来迟,肠断,泪飞,顾左言他年别离之七夕……”
去而复返,阿古不花刺没敢惊动失魂落魄的恩师,冲疑惑的男子歉意一笑,摸摸胸口,贴耳解释,“睹物思人,想念师娘和乖巧的宁儿,您别见怪!”
点点头,男子细细观察洞口,边边摇头,“人或许可行,但马儿估计过不了,也不知这洞通往何处?乃蛮人难道不知道?”
“即便知道,但也不会入洞探查,他们忙着烧杀抢掠,淫**女,哪有这个闲心逸致……”敬仰的目光不离恩师左右,壮汉单膝跪下,“驸马爷,末将求您一件事,此行能否带上师娘和宁儿的骨骸?恩师不让我们动,或许觉得身无立锥之地,或许不忍惊扰师娘。但我清楚,他老人家始终魂牵梦绕着那处孤坟,在这一带足足盘桓十年,足见不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