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风苦夜寂蛙,孤坟白杨黄花,蹄寒烟冷独马。尘沙纷下,悲儿郎仗剑走天涯。头也不回狂奔,一口气抵临西城门以外的灌丛,勒马喘口气,斜睨一眼被沉沉夜幕笼罩的城楼,恍恍惚惚的年轻小将咬紧牙关。泪已风干,怒火正炽,按住腰刀,正欲催马奔出。
身后蹄声阵阵,满头大汗的两大悍将老远呐喊,“驸……驸马爷……等等……等等我们……”同时奔至,两人喘个不停,“驸……马爷……您先……先别进城……”
“仙师让你们来的?何必多此一举?人越多越容易发生意外,难道贵师不相信本将?”遥望城门,苦笑的周文龙不住摇头,“怕本将遭遇不测?嘿嘿,战死的机会应该不大,都没把苏丹王放在眼底,何谈一个半死不活的所谓怯薛军?严密保护的可能微乎其微,何况,即便保护,本将一样取其头颅。”
“驸马爷,请听末将一言,再行不迟……”翻身下马,单膝跪下,不花刺低声委婉劝谏,“不知驸马爷打算如何进入?大大咧咧进去,潇潇洒洒出来,还带上一名怯薛军将领的头颅?您把长皇子当成仁者?蒙古人的翻脸无情和嗜血残忍应该不用末将提醒,真若下定决心报仇,您得筹谋一番,做好最坏打算……”
“男子汉大丈夫又何惧一死,但,您跟我们不一样……”tiantian干枯的嘴唇,同时跪下的马素仆绞尽脑汁想辙,“您还有牵挂未了,那么多的红颜正巴巴盼望,还有两位公主,谁能舍得?”
“你们呀,当本将去送死呢?也太小瞧了吧?冲动虽有,但更多凭智谋报仇……”啼笑皆非,一跃下马,搀起二将,周文龙眨眨眼,“心情可以理解,别担心,本将自会见机行事。万一失败,一样可以全身而退,一旦成功,既可告慰枉死的兄弟,也能给众勇士足够的信心。”
“我们相信您,也相信您的能力。这样,眼下能为您做点啥?请下令……”同时弯腰施礼,两大悍将毕恭毕敬请示,“硬闯还是智取?必要工具早准备好,只需驸马爷一句话,小小的谦谦州任您驰骋。”
“嗐,你俩呀,一会把我摔下地,一会又把我捧上天,存心折腾是不?”悄声开起玩笑,极力舒缓紧张的心情,年轻小将扭头张望,“先秘密进入,至于出城视情况而定,硬闯又如何?这帮人现在已完全知晓本将身份,谁也不会斗胆拦截。记住,协助我入城后,你俩径直赶往东门,做好接应准备。即便有人追出,也不得伤人,否则会不可收拾,一切由本将应对,明白?”
“遵命!”对视一眼,愁眉苦脸的二将暗暗叹气。在皇子领地杀人逃逸,谈何容易?驸马爷虽颇具谋略,但完全避规风险也无可能,身处陌生地域,意外随时会发生,仅凭一人只怕难以全身而退?踌躇片刻,不花刺硬起头皮进言,“末将希望能随您入城,一可以放哨,二贴身掩护,等完成任务,末将按原路出城,请驸马爷恩准!”
“也行……”低头沉思一会,周文龙摆摆手,“我们上马沿城池转悠,看看哪有漏洞,也了解一下长皇子的布防能力。哦,近来军情紧急,城外或许设下暗哨,都谨慎点,别去北门,那里应该为重点防守区域。”
远离丛林,只走一目了然的平地,三人沿偌大的城池快速绕行。由南往东,一路窥探一路惊叹,所经之处,防守严密,毫无破绽。一丝自大随风而散,几许紧张取而代之,止步在东南城墙的拐角处,年轻小将暗自琢磨。夜光虽黯淡,但城墙太高,强行攀援风险极大。夜半闯城,势必惊动长皇子,如何是好?
“驸马爷,您先歇歇,待末将去东门瞧瞧……”悄声请示,不花刺一脸失望,“此城戒备森严,显然为抵御花刺子模骑兵的突袭,万一……万一无法攀援,您……怎么办?”
“硬闯,本将早想好对策,当初临行匆匆,有物品落在行宫,特来取回。途中问出具体关押地,最后改变主意,理由为不必惊动殿下,以免打扰其歇息。把随行将士拖下水,去关押地一探究竟,理由更简单,亲手擒获,关心其生死再正常不过。身份特殊,任谁也得掂量掂量抗命的后果,大不了仗势欺人。借殿下笼络的绝佳机会,闯入关押地杀人,再直接赶赴行宫请罪,逼其表态……”
口干舌燥,歇口气,周文龙继续安慰紧张不安的二将,“都别怕,此招先斩后奏颇为毒辣,处斩本将,除去大汗,谁又敢?所辖领地发生怯薛军将领被斩杀之事,罪名不会小,可殿下对那个倒霉蛋的生死连问都没问,显然不以为然。再死一个,料想其反应也差不离。拘押,只会更糟糕,本将可不受殿下节制。为麾下勇士讨回公道,也没什么不妥的……”
耐心分析,也为自己打气,“最大的可能为顺水推舟,送本将一个大大的人情,也算攥住把柄,以便日后逼我就范。可,不用逼呀,利用长皇子的名头扩大自己的势力,本将求之不得,一定主动就范。短时间内,几位殿下绝不会明目张胆拉拢,铁木真一日不指定继承人,谁也不敢背上意图分庭抗礼之罪名,那可关乎汗位。”
默默倾听,暗暗揣摩,黝黑猎户愁色稍减,“驸马爷此番分析倒也合情合理,但……变故……万一发生变故……”
“变故?最大的变故为那人猝死,不然可白白便宜他了……”挤挤眼,看看夜色,周文龙低声下令,“马素仆,你也不必去侦探了,随我们返回西门。不得暴露,找处藏身地静静蛰伏。等赶到南门,由不花刺去喊门,语气委婉些,别盛气凌人。一旦惊动殿下,今晚可白忙活了?”
“明白,驸马爷,请!”熟知主将秉性,两人也不再相劝。眺望一眼西方,马素仆装出一身轻松的模样,冲极度不安的不花刺眨眨眼,“走吧,驸马爷吉人天相,一定平安折返。”
悄然走原路返回,三人不再交流,行至南门外的树林,默默分道扬镳。看着魁梧背影消失在夜幕下,年轻小将下意识入怀掏摸,折腾一番,也没找到精巧玲珑的沙雅小刀。叹口气,指指紧闭的城门,“小心点,距离保持四百步以上,给……”递过殿下钦赐的金符,“凭此物和本将名号定可搞定,入城后少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无惊无险,驻守南门的蒙古百户长早听说过误会之事,亲自出城查验。一切无误,话语谦卑无比,恭迎两人入城。也不废话,严格按照既定的策略,周文龙一五一十说明来意。存心巴结的百户长主动带路,三人趁着月色赶赴行宫,一路攀谈,获知关押地点。半威胁半恳求,辅以仗势欺人,万般无奈的守将被迫改变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