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诧异,琢磨话语,儒者暗皱眉头。前倨后恭,如此爽快放行似乎不大可能,莫非还留有什么后招?斜睨阴阳不定的嘴脸,一丝不安涌上心头,“一路长途跋涉,驸马爷身体欠安,暂时不方便露面。小臣代驸马爷先道个歉,请大人切莫介意。等返回碱海驻地,驸马爷估计会很快折返蒙古,接花儿公主回家。途经贵地时再把酒言欢,以尽兄弟之谊。”
“可本将介意,而且非常介意。驸马爷若拒不出面,只怕将士们群情激昂,到那时本将可无能为力……”沉声威胁,瘦高主将撇撇嘴,“即便贵为驸马爷,也应体恤将士们的仰慕之苦。平日难得一见,今儿有机会,驸马爷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让将士们情何以堪?”
沉默半晌,儒者无奈开腔,“按大人这说法,驸马爷若不出面,贵军是否打算拒不放行?请给个理由先,通关与驸马爷出不出面有何关联?换句话说,如若驸马爷不在军中,仅凭我等,大人难道拒不允许我探马先军通行,敢问一句,此地究竟还是不是我大蒙古国地界?大汗的谕令是否在这里失去效力?如果大人能给予明确答复,我军当即折返蒙古,另觅他途,以免大人为难。”
“嘿嘿……咳咳……这天气可真干燥……”干笑几声,用咳嗽和顾左右而言他来掩饰窘态,蒙古百户长强词夺理,“大人此言谬矣,若驸马爷不在军中,我方一样放行,怎会为难兄弟们呢?但,驸马爷眼下的确在,而且精神不错,瞧,那位英武小将就是万人景仰的周文龙将军吧?一人身兼三位驸马,听闻还在罗斯国纳妾,娶的女人乃彪悍的罗斯公主,如此绝佳机会,我等岂可错过?若错过,只怕懊悔一生?”
被逼无奈,儒者硬生生咽下一大口闷气,讪然一笑,拱拱手,“驸马爷的确身体不适,但大人如此说话,小臣只能勉为其难。请稍候,容小臣先去禀报……”
斜睨远方嘀嘀咕咕的仙师和守将,周文龙再也按捺不住强忍的怒气,通行而已,见过虎符即可,却没完没了,究竟要干什么?拍马奔出,镔铁梅花枪刺破长空,人未至,声先达,“啰嗦作甚?到底放不放行?莫非惹本将发火才肯罢休吗?”
勒马止步,枪指微微变色的蒙古守将,年轻小将怒火冲天,“为何拒不放行?是否当本将好欺负?二殿下可以,你,没这个资格,让开——”
怒斥惊心,枪影迫人,听不懂中原话,但能从动作和神色看出白衣小将已然动怒,不由自主后退几步,蒙古守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不敢掠其锋,众军士随主将集体退后,一个个吃惊不小。南蛮小儿果真霸气冲天,倚仗娶得花儿公主,对二殿下也毫不示弱。
现场一片静默,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所有目光投向小将额头。屏气噤声辨认,许久,人群中才飘出窃窃私语,“没错,凸包黵印,征西将军的金字招牌。他奶奶滴,真嚣张呀……”
“能不嚣张吗?集三位驸马于一身,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换做你只怕更飞扬跋扈?悍然斩杀我三名怯薛军将领,也没见其受到严厉惩罚,听说只挨上一顿不疼不痒的鞭子,如今连二殿下也拿小儿毫无办法,唉……”
勉强醒神,侧脸低声询问,蒙古守将暗暗擦汗,“看清没有?此人究竟是不是南蛮……周将军?妈的,真他娘霸气……”
“应该是,否则不会如此嚣张……”同样擦汗,蒙古裨将小声协商,“不如算了,放这帮兄弟通关,以免生出祸端。二殿下也……也……我们又何必强出头,万一惹恼驸马爷,后果可不大妙?”
“怕什么?我们奉命行事,又有何不妥?命令早下传到阿姆河每一个渡口,若不按令,一旦被人举报,你我可脱不了干系……”咬咬牙,蒙古百户长挤出一脸笑容,“敢问这位英武小将就是传闻中所向披靡的驸马爷周将军吧?末将迎驾来迟,请恕罪……”
伸手不打笑脸人,怒气稍减,收回长枪,周文龙冷冷回答,“难道有人敢冒充不成?需不需要本将奉上父汗赏赐的金符让大人仔细查验?哦,还有孛儿帖皇后托本将带给父汗的信物?当然,如果大人的确感兴趣,怀中还有更多的符印……“作势掏摸,“说不准,你有机会见到出乎意料的东西?但本将不得不提醒一句,真若看见,恐怕尔小命难保!”
听完翻译,被迫屈服,守将用干笑掩饰难堪,“驸马爷说笑了,末将岂敢查验您,只不过好奇罢了,还望恕罪……”冲一旁紧张不安的裨将挤挤眼,转头弯腰施礼,“但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不可逾越。既然驸马爷有机会大驾光临陋地,还请体谅一二。殿下曾下过严令,任何人等通过此桥,必须下马徒步过关,且交出所有兵器,不然……”
“不然又如何?”耐心听完翻译,火气再次上涌,小将怒不可遏,“要本将交出兵器,尔等具备这个资格吗?除去觐见大汗母后和几位皇子殿下,还没人敢于提出这等无理要求,除非本将自愿,哼——”
眼看局面滑向失控方向,儒者无奈插话,“让一支军队交出兵器,的确太过分了些,虽为友军,但也不大好嘛?大人,不如我们好好商量一下,看看能否找出一个折中方案?小臣斗胆提议,驸马爷原本持有特权,其兵器不必交出。至于诸将士,远射兵器暂时由专人保管,等徒步过桥后,再一一发还,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对蒙古语虽不大熟悉,但也听出个大概,周文龙勃然大怒,“不行,我探马先军岂可放弃远射兵器,若有小人趁机发难,我军岂不束手待毙?军规,什么军规?哪条军规上明令禁止己方骑兵团放弃远射兵器?本将还从未听说’札撒‘上有这条军规,让其出示,难不成我大蒙古国并非一个整体?”
一一翻译,静观其变,儒者渐渐恢复冷静。驸马爷没说错,眼前这帮人居心叵测,不可不防。冲撤回阵营的二将连连挥手,以示做好应变准备,“驸马爷所言颇有道理,小臣孤陋寡闻,请大人出示军规,也让我等开一下眼界!”
“军规就是军规,无须出示,如若驸马爷不信,末将也无可奈何……”强自诡辩,蒙古守将悍然下令,“弓箭手准备,无论谁,只要敢不听军令而擅自闯关,给我力毙马下!”
不再废话,早有防备的周文龙大吼,“变阵,后军保护妇幼商队,前军兵分三路,合围桥头堡。反抗者,一律杀无赦……”闪电般飞离马背,长枪席卷劲风,直取守将面门,“谁敢动下试试——”</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