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直指云笼雾罩的太和岭,“故意延缓行军速度,目的只为吓跑敌酋八赤蛮,如果大人不相信,我们可以小赌一把。若我探马先军赶到,敌酋还在,算本将输。否则大人输,输者自罚三杯庆功酒,且……”
卖个关子,等众将的注意力全部集中,才缓缓开腔,“做士卒一个月,其间没资格参与任何战斗,老老实实照料马群。当然,如果大人没把握,可以不赌。但,以后切记闭嘴,再敢如此,休怪本将翻脸。”
众目睽睽,外派副将一时骑虎难下。认输,绝非高傲的乞颜部勇士所为,赌一把,风险颇大。南蛮儿一向神机妙算,此番南下增援,不过狐假虎威,但不可否认王子在西域的影响力远逊于速不台。以两万对十万,且大破之,梦靥般的惨痛回忆只怕永远存在于罗斯人心中,谁能不畏之如虎?
左右为难,但赌徒心理作祟,硬起头皮应战,里必合一口应承,“行,末将同意与驸马爷打赌,惟愿驸马爷赢。敌酋真若逃窜,愿赌服输,末将自甘为兵一个月。但,输赢未见分晓,到时万一敌酋还在,希望驸马爷牢记承诺,指挥权由末将代为接管。”
“可以,本将向来言出必行,传令下去,加快进军速度!”看看神色各异的众将,不再废话,周文龙暗自冷笑。胜算基本占九成,不好好惩戒一番,日后必碍手碍脚。煎熬还得继续,但绝不可让蒙古人坏了大计。眺望远方烟云迷离的崇山峻岭,舞动长枪,“不管敌酋八赤蛮在否,只要我探马先军赶到,叛众无路可逃,杀——”
跟在先锋兵团后方,两万余蒙古大军马不停蹄,沿友军开辟的通道奔袭下游。中军拱卫,左右两翼齐头并进,谨慎的速不台不敢懈怠半分。奉旨领军,谕旨历历在目,“闻八赤蛮有瞻勇,速不台可以当之。”寥寥数语彰显信任,但指挥一群王子作战,其间的酸甜苦辣咸只有自己清楚,周将军或许也有同感。
回思密令,蒙古悍将暗暗叹气。至今也没看出周将军有何异常,虽有所暗动,但也无可厚非。出于防范和维护自己一手创建的探马先军,排斥异己也可以理解,只可惜大汗父子始终不相信。但皇命难违,只能秘密监控,随大军出征,谅其也不敢妄为。拔都王子虽名为主帅,同样不被信任,刻意调离探马先军,也正为此。
一路挥师疾行,一路冥思苦想,速不台最终下定决心。六太子的话不可当真,等扫平斡罗斯,把探马先军置于拜答儿殿下的看管下,让其相互防备,既不违抗皇命,也省得劳心费力。收回散乱心思,回思惨烈战场,悍将默默摇头。
杀光不里阿耳人,非自己心狠手辣,全因奉旨而为。降而复叛,龙颜震怒,又能去怪谁?瞅瞅一旁亲兵,高声发问,“探马先军进至何地?有无前线军报?斡罗斯诸国反应如何?该不会被周将军猜中吧?”
“回大人,前方皆无任何消息,长太子殿下和主帅大人不约而同传回最新战报。反应虽有,但斡罗斯人并无大动静,据反复侦探,没有再次组建联军的迹象……”高声回禀,亲兵喜形于色,“驸马爷果真一语中的,奇卜察克部酋八赤蛮命可休矣,三支无敌兵团联手,叛众大可瞑目。”
荒山野岭人影寂,唯有幽香平地来。春天到,白鸟叫,野草纷纷笑弯腰。举目望去,漫山遍野的野花有如繁星一般,点缀着荒芜人烟的山谷。影影绰绰中,几许嘀咕声飘出山林,显得分外诡异,“王不在,王后当力挽狂澜,救我部于水火。末将早知会诸将士,一切听王后的指挥,小王子已成年,也曾领军,请速作决断!”
“也罢,听大人的,可眼下军心涣散,如之奈何?听闻魔神速不台率大军南下,分明针对我部,其先锋骑兵由装神弄鬼的鞑靼征西将军统领,正杀奔而来,我方又该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后不用担心。依末将之见,我方不应躲躲闪闪。趁鞑靼援兵尚未抵达之前,集中全部兵力,分三路打鞑靼人一个措手不及。小胜后留下一部分兵力,掩护大部退往后山,走一线天奔往太和岭,去岭外投奔友邦。出一线天,地形豁然开朗,末将斗胆请求,让小王子带上五百敢死队趁夜撤离。扼守一线天,保证退路通畅,不知王后觉得如何?”
“准,一切由大人做主,本后与所有勇士同生共死,绝不退缩!”
冒险出林,当即遭遇蒙古大军迎头痛击,杀出的钦察叛众陷于重重包围。一波又一波的箭雨无止无休,人马纷纷变为孤魂野鬼,小胜只能留待来生。当然,连来生也没有任何机会。大部覆灭,小部四散而逃,一帮敢死队趁混乱溜之乎也。簇拥吓破胆的王后和王子,头也不回逃向一线天。
紧赶慢赶,傍晚时分,探马先军如期抵达主战场。叛众灰飞烟灭,现场只留下一地的血腥和狼藉,没空寒暄,周文龙赴中军帐报到。参拜王子殿下,战果也清点到位,审讯俘虏的结果一并回禀。八赤蛮果真先一步逃离,少许溃兵裹挟敌酋妻儿逃往一线天,但山路崎岖,大军无法追击。
也不客套,主动请缨,小将志在必得。肃清叛众余孽尚需时日,一口应允,谨慎的蒙哥派三百精于山地战的亲卫军协助。点齐兵马,疲惫的追歼分队连夜启程,在当地猎户的指引下一头钻入迷宫般的山谷,眨眼不知去向。
风萧萧,雨沥沥,暗黑迷人眼。时而牵马步行,时而上马疾奔,奉命追击的先锋团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个个全神戒备。疏忽不得,所谓穷寇勿追,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一帮急于逃命的溃兵?
带向导在前方开路,徒单克宁小心谨慎。所挑选的死士清一色猎户出身,但五十余人也偏少,只因其余猎手早已奉命执行秘密军务。一去无消息,谁也不清楚人在何方,除去胜券在握的军师和主将。
日夜不停不歇追赶,以干粮和雨水充饥,顶风冒雨的人马苦不堪言,连向导也几乎支撑不住。近半个月后,濒临崩溃的向导指指夜幕下的崖壁,告知一线天就在前方。虽只距离目标一里多山路,但大队马群无法通行,只能呈一列纵队依次行进。
精神大振,派人回报,亢奋的敢死队长喝令加快追击速度。集体弃马,一口气飞跃天堑,众勇士徒步奔袭一线天。谨慎靠近,亲自抵前侦探,徒单克宁不慌不忙。暗黑是一把双刃剑,一切只取决于谁的箭术和指挥更高明,艺高人胆大,三路并举,混编小分队很快抵临一线天外面的乱石岗。
莫名中,箭雨秫秫下,死神密如麻,向立足未稳的先锋队铺天盖地倾泻。夜,黑黑,箭,密密,人,随时有可能变为豪猪。</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