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宵衣条件反射地想还嘴,却猛地想起不久前的“自省”,那种连一句好话都没来得及说的懊悔,他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丁若水看着男人嘴唇翕动,却欲言又止,使坏地挑唆道:“想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克制。”
他不喜欢裴宵衣,这一点他从不掩饰。可他更不喜欢的,是裴宵衣对待春谨然的态度。他不知道这人到底有什么值得春谨然喜欢的,甚至不惜舍命相救。
裴宵衣看向春谨然。
后者没看他,而是小心翼翼地捧着油灯,几近虔诚地凝视那抹光亮,仿佛那是生命之火。
裴宵衣知道春谨然是故意不看自己的。
甚至,他能从摇曳火光的微微颤抖中,感觉到掌灯者的忐忑与不安。
他们俩之间有什么?
亲一下罢了。
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顾虑,他从没给过对方承诺,甚至没说过一句喜欢。他是一个需要掌握全部主动权的人,一个即使动了心也要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他会在心彻底沦陷时,仍只付出一个吻,可那个只被亲了一下的人,却舍命闯上了崇天峰。
傻。
傻得让人心疼。
傻得让人舍不得放。
“春谨然,”裴宵衣的呼唤很轻,配上沙哑的嗓音,浑然天成的暧昧,“以后别夜访了。”
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春少侠愣住,以为对方忽然直呼自己大名是要说什么特别的事,结果居然是这个,哭笑不得:“知道啦,我又没病,才不会主动找抽。”
“我以后再也不抽你了,”零碎的记忆片段里,有一些让裴宵衣悔得想撞墙,“不需要铃铛,我也不会动手了。”
春谨然挑眉,摆明不信:“真的?”
裴宵衣很认真地眨了下眼:“嗯。”
春谨然坏笑地凑近不能动的他,故意挑衅:“那我还怕你啥啊,凭什么你说不能夜访我就得照办?”
裴宵衣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因为我会吃醋。”
春谨然的坏笑僵在脸上。
“吃醋了还不能抽你,多难受。”裴宵衣嘴角扬起清浅却好看的弧度,“所以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那么喜欢你没你不行看你夜访就闹心的我吧。”
春谨然:“……”
裴宵衣:“春少侠?”
春谨然:“你真的是大裴吗?”
裴宵衣:“不然呢。”
春谨然:“总觉得像青风……”
裴宵衣:“你脑袋里能不放别的男人吗……”
春谨然:“青风是浪荡了些,但若水、郭判、定尘、白浪、裘洋、房书路、杭明俊、戈十七、祈万贯他们也不行吗?”
裴宵衣:“……”
——人生最惨之事莫过于你为爱人从善弃恶,爱人心里却有一本花名册。
三日后,裴宵衣终于能起身下地,又过五日,恢复力惊人的他已经健步如飞。
已经被某二位旁若无人的甜蜜气氛腻得想杀人的丁神医,终于忍住了往汤药里下毒的手,改为下逐客令。
春谨然虽然还想再多住些日子,以便确保裴宵衣是彻底好了,但直觉告诉他与丁若水多年的友情已经因为一个男人而来到悬崖边缘,再待下去,八成要毁,所以再不舍,也只能告辞。
如此这般,*二位少侠踏上了通往春府的路。
这是裴宵衣第二次去春谨然家,心情却与第一次截然不同。上次,他看不见前路,亦不敢全然听从内心,这次却再没有任何迷惘,脚下踏实,心内充盈。
俗话说的好,饱暖思淫丨欲,*二位少侠也不能免俗。只是二人所想的画面不完全一致,若有谁能跑到老天爷的身边一起俯瞰,就会发现,这一点点不一致,非常致命。
但那个时候,沉浸在快乐中的他们还并未察觉。
甚至到了春府,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不是他俩矜持,而是在春府大门口,与一位来访的友人撞个正着,于是再干的柴和再烈的火,也得继续干一会儿,烈一会儿,免得把无辜朋友烧着。
“谨然……裴少侠?”杭明俊翻身下马,目光在友人和“前药人”之间游移不定。
“放心,若水已经帮他把毒解了。”春谨然知道杭明俊在担心裴宵衣会忽然发狂。
杭四公子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抱歉。三哥回来之后说裴少侠成了药人,所以……”
“没关系。”春谨然摆摆手,不作多余客套寒暄,直截了当道,“既然杭明哲告诉你裴宵衣成了药人,肯定也给你说了我干的那些事。所以你现在过来……是代表各门派找我算账?”
“怎么可能!”杭明俊变了脸色,“若他们真要对付你,我帮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站在他们那边!”
春谨然看出他是真生气了,不觉莞尔,心中却又有一丝暖意:“好好好,我错了。那明俊贤弟此番来找愚兄,所为何事?”
青年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红,好半天,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递给春谨然。
春谨然接过帖子,不用打开,也看得懂那喜洋洋的大红色:“哟,这是谁要成亲哪,可别告诉我是你那一表人才唇红齿白的三哥……”
一边随口调侃,一边展开喜帖,结果上面确实有杭字,但并非杭明哲,而是杭明俊。新娘也不是外人,一起渡过大江下过暗河的过命交情——林巧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