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二亲自过去,长嘴钳子夹起那块铁,放在锻锤下当当当敲了几下,沉声说道:“还差得远咧,打一把菜刀还成,做锛子凿子也勉强,宝刀宝剑不成!”
“哦!”
小徒弟略带失望,闷闷的应了一声。
王小二见状,伸出巴掌狠狠的在徒弟后脑勺拍了一记,骂道:“瓷怂货!怎地如此不知足?你师傅我打了一辈子铁,见过几块钢?便是你手里这块,已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旁边的学徒一阵窃笑,那小徒弟苦着脸捂着后脑勺,讷讷不敢言。
这是,王小二的大徒弟闷声闷气的喊道:“师傅,您来看看这块!”
他钳着一块熟铁,在锻锤下繁复敲打,随着锻锤的每一次敲击,火花四溅,却留不下任何痕迹,这块铁又韧又硬,很显然是一块上等的好钢!
“额……额滴天!”
王小二眼睛都红了,浑身激动的打摆子,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二郎,您简直神了……不是,是祖师爷爷下凡!老朽打了一辈子铁,却从未见过第一炉炒铁就炒出精钢,不可思议啊!”
对于这个问题,房俊倒是不以为然,撇撇嘴说道:“不过是概率罢了,你以前一炉铁多少,现在这一炉铁是多少?这么多熟铁,工匠们从炒铁炉中夹出来的时间先后不一,这含碳量就有多有少,总应该有那么一两块好钢,这个不值当太高兴!你要注意的是,出好钢的这一块铁,是在什么位置、什么时间出炉的,把这个撞大运的概率,变成一种可以掌控的技术!那以后,想要多少钢,就有多少钢!”
王小二呆了半晌,猛然醒悟,“嗷”的一嗓子叫出来,兴奋得眼睛都红了!
以前炒铁先将生铁捶成碎片,和木炭一起放入比这个小得多的炼铁炉里,风箱从炉子顶上鼓风。
烧得久了,生铁融化,再拿棍子搅拌,直到铁凝聚成团,最后取出锻打挤渣。
这样一次不过炒几十百多斤铁,而二郎的这个炒铁炉,直接用高炉炼出的铁水,一次炒铁上万斤,相当于以前炒百多炉的铁,出一两块精钢,本就不值得惊讶。
再加上摸索经验精准控制……额滴天!
那不是要多少钢就有多少钢?
“谁会写字?赶紧给老子记下来……”
王小二怒目圆睁,吓得旁边的小徒弟抖抖擞擞的举手:“那个……师傅,俺在学堂跟先生学过写字,但是会的不多……”
王小二一巴掌就拍过去:“小犊子,不会写的就画圈圈……”
看得武媚娘抿着嘴笑。
房俊看了一眼四周的工匠,褪去笑容,正色说道:“此法乃是我房家的根基,是要一代一代传下去的,而你们,也将世世代代作为房家的工匠,凭着这门手艺,就将接受世人的推崇尊敬,所以,此法必须严守秘密,若是有人泄露出去,别怪某不讲情面!”
众人齐齐变色。
都不是傻子,这等可精确掌握精钢炼制的手艺,必将让那些铁厂红了眼,威逼利诱一定数不胜数。
且不提大家对房家忠心耿耿,对房俊惊为天人,便是被别家铁厂挖角过去,房俊能放过他?依着房俊的性子,你就是躲到耗子洞里,他也得给你拽出来,拧掉脑袋!
王小二赶紧表态:“吾等匠人,既是房家的家仆,便断无可能投奔别处。况且此法虽然不难,但重要环节都是老朽的徒弟在操作,即便是他们,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万万不会将此法泄露,二郎但请放心!若是有的一点差池,老朽就带着八个徒弟,把各家几十条人命,一齐赔给二郎!”
房俊默然不语,瞅了武媚娘一眼。
武媚娘会意,浅笑道:“王师傅何必如此?郎君不过是叮嘱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吗。但是自今以后,你等出入庄园,必须事先报备,且必须三人以上同行,相互监督方可。希望王师傅能理解。”
王小二释然道:“武娘子放心,老朽理会得,应该的,应该的,谁要是敢不听,不用您动手,老朽亲自打折他们的腿!”这等秘密之事,必然要严加防范,房家如此做,已是宅心仁厚。若是换成别家,说不得跟你签下生死契约,一辈子都别想踏出铁厂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