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两个人的谈话地点选在了一间空病房里。
花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顾岭的家人来了,不外乎是两个目的,第一,看看自己这个妖艳贱货到底是什么个情况,第二,把顾岭弄回家里去关禁闭。至于顾峥那客气的开场白,应该也是意思意思而已。
没想到她一开口,画风就和花栗想象中大相径庭。
“花栗,我必须得先跟你说声不好意思。半年前,顾岭那小子闹着要出柜的时候,我跟我爸妈商量了个主意——顾岭倔,认定的事就非做到不可,让他流落街头他都九死不悔的。倒不如从你身上下手,顾岭说不定就老实了。”
花栗一听“下手”两个字就起了一身白毛汗,直直看着美艳动人的顾岭姐姐。
她一脸歉意不似作伪,真诚道:“所以先说声不好意思了,花栗同学。后来我家调查了你的背景,还有和顾岭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片刻,斟酌了一下用词,随后痛心疾首道:“……的确,我家弟弟太不是东西了。”
花栗:“……啊?”
……难道顾家没有护犊子的传统么?
事实证明,顾家似乎的确没有。
花式痛骂自家弟弟五分钟且不带重样后,顾峥又补充说:“……后来妈交代下来,说如果我们顾家是流氓无赖,就尽管对花栗下手好了。她还说,就让顾岭自己作去,他什么时候回心转意随便他。”
花栗想想自己那小小的淘宝店铺,九十几平米的小房子,还有自己性情温软的爹妈,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谢谢。”
顾姐姐不在意地挥挥手,动作潇洒,话题也极顺地推进到了下一个:“……但是,我看顾岭那小子好像没什么要回心转意的意思,他这些日子白天黑夜地在你旁边,我们全当他发痴做无用功。可是今天你愿意送他到医院来……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对顾岭现在是什么想法呢?”
花栗:“……等等,‘白天黑夜’是什么意思?”
顾姐姐肯定地点头:“是啊,他住你们家隔壁。”
花栗:“……”
住你们家隔壁。
你们家隔壁。
隔壁。
壁。
花栗差点儿一口气没倒上来,下意识地想要申辩:“我们家隔壁住的是一个上班族,还有一个坐轮椅的……”
……哑巴……
花栗的心陡然往下一沉,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水里,晃晃悠悠地沉浮飘荡,怎么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心慌到手脚发麻。
……坐轮椅的哑巴……
所以说,那夜从隔壁卧室传来的广播剧,日日被倒掉的垃圾,还有那张提醒他摇轮椅手会冷的卡片,贴在自己窗玻璃上、用胶带粘上的手套……
花栗的手指深深陷进了轮椅扶手的海绵垫上,咬着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倒是顾姐姐看到他这不知是羞是气的反应,很是了然地抚了抚他的肩膀,又跳到了下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话题上:“……顾岭弄到了你的医疗记录,我们自然也能拿到。这半年我一直在找相关的医生,我有个华裔的同学,专攻骨科的,他看了你当年的诊疗记录后,说你的情况……也许不那么糟糕。”
如果说刚才那句话是一句重锤,这段话就像是霹雳一样,狠狠砸在了花栗的心脏上。
他说话都结巴了:“……不……不糟糕是什么意思?是……可以……”
顾姐姐微抿抿唇:“话我只能说到这里,毕竟具体情况不明,要再做一下全面检查才行。现在我还不能给你太多的希望,抱歉。”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继续道:“这是顾家理应做的,也是顾岭的意思。他这半年间跟我联系过几次,也老是催问这件事,烦死了,现在事情有了眉目,我就先跟你打声招呼。……怎么了?顾岭他没跟你提过么?”
花栗按住自己的腿,浑身止不住地打颤,眼底也浮出了一层薄雾,嘴唇抖抖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满怀感情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这两个字,配合上花栗闪闪的眼睛,把顾峥的心狠狠电了一下,几乎没忍住泛滥的母性情怀伸手去揉花栗的头发。
但她此行最大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她把手搭在花栗的轮椅扶手边,注视着花栗的眼睛:“抱歉,还得冒昧问一句,你对顾岭,还有没有那种感觉?”
花栗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回答,就听顾峥缓缓道:“你放心,我不是拿条件来要挟你,只是代表我父母,还有我自己来征求下你的意见。……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对我弟弟再没有感觉,能不能下下狠心,直接拒绝我那个蠢弟弟,好让他也断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