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武要冷静多了,他毕竟跟着刘师勇也算久经战阵,他会不会变得狂热不知道,但他的眼睛同样通红,如果他会想到什么,哪更应当是死在常州的弟兄们。他的指挥是最好的,每一次开炮,他的手下总是能基本上同时发射,而每一次齐射,对方的船只都会成为碎片。
?山已经开始变成战船的坟场,但炮船队还是没有向前移动。
帝国小皇帝在?山待了那么长时间,总算也看了潮水的动向,并抽空画了个地形草图,这个穿越者一回到琼州,就笑眯眯地做了一个关于?山地形的沙盘,然后交给了惊异的刘师勇。
而刘师勇很快就制定出了作战方案,他也选择下午涨潮的时分进攻,因为炮船并不是没有软肋,那就是近战较弱。在没有更有威力或同等炮船的情况下,对付它最好的方法就是轻舟突击,冲到它跟前再打,这在后世的某只军队中叫给木船上刺刀。
但现在是涨潮,?山里的船只无法逆水快速靠上来,轻舟更主要在北面。张宏范他们想“围点打援”,刘师勇计划的却是“关门打狗”,只要控制了出海口,轻舟也许还能够从北面逃逸,但里面所有大的船只却一个都别想跑。特别是南面的船只,他们正是张宏范所帅的元军水师精锐。陛下不是说了要“一战就打断北军的脊梁”吗?
地狱,?山的海面上已经成为地狱,无数元军水手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海面上。无论张士杰、刘师勇、张宏范是如何的久经战阵,他们也没见过眼前的场景。这的确不同于焦山的通红,但这里的每一个雷声,都仿佛是天怒。
也许没有人能永远抹去张士杰和刘师勇脑海里焦山那通红的火光和惨叫跳水的宋军士兵,但今天的景象一定会使他们从此不再总有恶梦。
刘师勇的眼中有光,也有泪,他为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当他丢下他的弟弟之后,他是不是一直有着沉重的内疚感?也许正是因为这,在历史上压垮了他最后的精神。但今天,他能够告慰他的兄弟了。
炮船队还是向前移动了,他们交叉前进,每向前移动一些距离就停下来,换用船舷的另一面面向对手,扫荡着对面的船只,在保持和对手距离的前提下,同时让开始发热的火炮冷却一会。
北元水师已经崩溃,它们在海面上狼奔豕突。蒲寿庚率先跳上小船逃离,他杀了那么多江淮军将士,也该向他收点利息了。我们不用讲什么道理,杀人者人杀之,这是古往今来没变过的游戏规则。
张士杰、张士虎、苏刘义、左大、张达、方兴等人全都说不出话来,面前的这个景象对他们来说,也只能用“震撼”两个字来描述。那怕是早已知道的苏刘义和吉安,他们也没见过如此集中、如此荡人心魄的炮击。
张士杰终于明白,为什么陛下一再否决他的援军到达时,他率船出动、两面夹击的方案了,因为一旦他和对方纠缠在一起,形成混战,反而会导致自己方炮船投鼠忌器,无法下手。因为琼州水师采用的,是一种新的水战方式。
虽然陛下告诉了他新军械的威力很大,而苏刘义也证实的确是如此。但只有亲眼目睹之后,他才真正明白这个威力很大是什么意思。
他更明白了陛下所说的“立威”是什么意思了,在这样突然而又极具震撼力的打击下面,在经历了这样一个令人难以忘记的下午,任何人一辈子都将无法忘怀。陛下他的确做到了立威,不要说元军,即使是宋军水寨中的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难以说话。
帝国君主这个极其无耻的穿越者是不是一开始就算计到了这个结果?他真正的目的是不是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立威?包括自己的人?
琼州的水师继续在扫荡?山的海面,即使是?山上的元军也没有放过,他们的回回炮已经被刘师勇乘座的、琼州最新的炮舰上的四十八门炮轰成了碎片。
现在,游荡在?山水面上的所有船只都是不安全的,恰恰只有水寨中的才是最安全的。李恒和张宏范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张士杰摆这样的一个阵势。
李恒的脑子已经成为空白,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情况。张宏范试图组织船队,可是所有的船只都已不听指挥,只想赶紧逃命。但这一切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再度出现的爆炸声,更多的是在他周围响起,他的座船也已经开始下沉,那一瞬间,张宏范的心里只有冰冷。
宋景炎四年的一月十九日,将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在这一天,宋帝国的海军第一次集中地、大规模地使用了火炮。后世的军事史家一致公认,这一天人类进入了火器时代,同时海战也进入一个全新的时期。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