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刘义离开广州时,帝国陛下和陆秀夫、文天祥曾亲赴港口送行。
这个时候,陛下已正式向兵部下发诏令:任命苏刘义、左大、陈吊眼三人分别为新东南都督府、荆湖都督府和广南都督府的都督。[.ttzw.]
随后,此令与另一道密信还被他派专人送往目前仍坐镇荆湖南路的张世杰处。
苏刘义面对陛下和两位朝廷重臣,没有多言语,在肃然行了一个军礼后,转身登上了送他回福建的水师战船。
望着他的背影,不同于踌躇满志的帝国陛下,陆秀夫的心情真的很复杂。
刘义是帝国的“老人”了,他的此次挥军东下,是行朝上岸以后第一个扩展步骤,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其重要性都是不言而喻的,为其“壮行”实为理所应当。
但从另一方面说,他即将掌控的地方也实在是太大、也太重要了。
因为陆秀夫知道,整个东南地区在帝国的经济上,占有不容忽视的举足轻重地位。
当然,此时的他也不可能清楚,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自宋帝国南渡之后,东南地区的这个地位已经完全确立,并在其后保持了千年。
而如此重要的地区,他的好学生却设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军镇”,这就不能不使他这个朝廷的首席大臣内心里忐忑不安。
事实上,当这个原先还有点不清不楚的“都督府”举措,最终大白于朝臣面前时,尽管陛下已有“文官不能过问兵部之事”的旨意,可他们仍在朝堂上表达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反对。
而帝国陛下接下来的举动,是又任命了刘黼为“东南节度”,坐镇临安,代表朝廷掌管整个地区战时的民政。苏景瞻作为同被派到哪里的户部“专使”,专门管辖朝廷新币、国债和宝行的推行,同时全面掌控过去所有的市舶司,将它们全改为所谓的“海关”。
然而,他的这个“安慰”之举并没有平息朝堂内的非议。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朝臣们已经没有多少人还不明白,经过多年包藏祸心的折腾,这个狡诈的帝国陛下终将武人抬到了和文官“平起平坐”的地位。
但是,反对也好,非议也罢,帝国陛下的态度却是绝对不容置疑。
帝国陛下如此“专行”,其结果是造成朝堂上的压力转到了陆秀夫身上,因为任何人都可以由这个举措而轻易地推断:自唐后期以来、给天下带来杀戮、流血的藩镇又将死灰复燃。
一旦将来因此天下而动荡,他会背负世人怎样的骂名呢?
陆秀夫还清楚,虽然“新田赋之制”在朝堂上对付了过去,可自“新兵役之制”制定以来,朝中早已有许多人对他极为不满。
本朝、以及历代以来始终给予士大夫的优免被剥夺,他这个当朝帝师、朝廷的首席大臣不担责任,谁来担?更何况他自己就是士大夫。
只不过在许多人的心目中,此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同样也应该受到指责,甚至比陆秀夫应付的责任还要大,因为他更可能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棋局再度摆上了。
如果“象弈”能让人暂时忘却其它的烦恼,又或能使双方的交流更随和一些,它并不会让人觉得排斥。
屋子里没人说话,有的只是移动棋子的声音,对弈的双方均垂首盯在棋盘上。
随着时光的流失,终于有人抬起头来,停止了移动棋子。而他的对手却似乎意犹未尽,仍恋恋不舍地看着棋盘。
又看了一眼棋局,在下意识地拈起一枚棋子后,弃局之人似乎随意般地说道:“刘义此次怕是要长驻建康了。”
“不会的,他真正的职责并不在哪里。”对面之人淡淡地回道。
在这个人的眼里,对方拈着棋子的手,略微停滞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狡黠地一笑:“汝心不静,故有今日一败。”
也许别人为什么忽然愿意陪他“弈”,他早已心知肚明。
对方翻了他一眼,立刻反击:“汝躲在兵部,双耳不闻它事,有事推得干净,现也无人能奈何了汝,自然心静。”
苦笑,低声下气的苦笑。
“汝又岂能不知,刘义拿下东南之际,即是在下西进之时,此时焉有心再问它事?”
对方瞪了他一眼,火气仿佛消了点,停了停,却仍然不平地言道:“时至今日,在下忽然觉得,这个丞相之位由汝来当更为妥当,都督府之议,可是汝当初提出来的。”
再度盯了对面之人一眼后,他接着说道:“汝知否,已有多人上书,说此举误国,更有人直接弹劾你与兵部。”
再度的苦笑。对方的心情和承受的压力他自然很明白,可从他嘴里问出来的,却是:
“不知他对此是如何回复?”
对方先“哼”了一声,随即回曰:“他倒是简单,所有上书、弹劾均驳回,且上面就批两个字:妄言。”
闻听此言,这人叹了口气:“他批的并没有错,即使是在下现在也觉得,那份奏疏,当年孟浪了。”
别人的眼睛已经又瞪了起来。好么,事情是你惹出来的,现在你竟然又说当年孟浪了。
他摆了摆手。
“在下并不讳言,吾一直以为,朝廷过去重京畿,轻边地的做法,弊端实在太大,不可不改。”
这俩人自然就是宋瑞和陆秀夫。
现在让我们来解释前面已几次提到的、文天祥那份奏疏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