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当北元于至元二十七年开始转向应对越来越严重的南方危机时,还有其他的人也在关注这个局面。
定兴。深夜。
张宏略府中的密室,“弘一道长”张弘正赫然在座。
十年过去了,即便是张宏略在刚见面时也吃惊地发现,这个过去的军中“猛张飞”,自己的亲弟弟,已经颇有点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如假包换的方外人士。
岁月无情,岁月也磨人。现在的“弘一道长”就算没有刻意地掩饰,也足以让世人不会轻易地联想到他的过去,除非是对他非常熟悉且还有心的人。
……
“襄阳要地,他们焉能弃之不顾?两淮之地,并不利于步军。”
密室中很安静,他们的声音也很轻,但话题却很沉重。
“他们于荆襄有不下十万劲卒,但哪里同样驻有我重兵,战事一起,多半形成僵持。取道东南,固然利骑不利于步,可沿运河古道向前,能最大程度地保障大军的粮草补给,更重要的是,运河古道不仅贯通宛洛,且可直通大都。”
……
张宏略的脸上已经有了震惊。
历史上的张宏略,是除张弘范之外,张家最杰出的子弟。以他的才华,是不难从张弘正的叙述中,勾勒出某一这时代前所未有庞大计划的。
这个计划在他、甚至是另一个“发现者”史格的看法中,就是对方在避重就轻,试图摆脱掉自己在襄阳地区的不利态势,转而在东南下手,化被动为主动。
这样做的一个可能结果就是:一旦对方能够进入、乃至于控制了河南和关中地区,那么,即便他们暂时没有拿下襄阳,襄阳守军也等于是被隔绝,其最后的结局不难想象。
襄阳守军当然也可以先与来自北方的援军夹击运河一线的对手,但在有强敌压迫的情况下,就要顾虑别人是否会乘虚而入。而若丢失了襄阳,对方就更可以从襄阳向宛洛进兵,那时对已方就更为不利了。
张宏略禁不住喃喃语道:
“此策当为昔日刘寄奴故技,若实施,恐怕至少要动用三十万大军。”
他更接着说道:
“果真如此,徐州他们势必就要争夺。”
张弘正的眼中有敬佩之色一闪。
“史家哥哥也如此认为。前出到灵璧,只能算是才开始,他们的下一步,必定是要夺取宿州,进而徐州。一旦徐州被拿下,运河古道的南段既可无忧,然后才能继续向前。也正因为三十万大军取道东南,运河将成为其中的关键。”
的确,三十万大军的补给,于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令人瞠目的天文数字。即使宋元交战的五十年里,双方动用的兵力也少有超过二十万。可能够看到了这点,也就不难抓住这个计划的关键了。
张宏略闭上了眼睛,当他再睁开时,他问道:
“他们真的能做到?”
是的,这个构想太庞大了,庞大到了令人难以置信,至少在眼下。
但听到他的询问,张弘正却暗中叹了一口气。此时他想到了另一个人,张信。
当初张弘正把张信打发回北地后,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张信却在不久又回了潮阳。不仅如此,他还带来了家眷。
张信回潮阳,表面上是遵照张宏略“吩咐”,又为“弘一道长”捎带来东西,背后其实是张宏略的某种逼迫。因为张信是少有的数人之一,知道张弘正仍活在世上的,那么为了保守这个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就只能让他“消失”。
但让张宏略也没有想到的是,张信对此却所表现的毫不抵触,只不过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这次离开,他还要把家眷也全带走。
不管怎样,张信以这种方式“彻底从北地消失”,无论如何都是张宏略极其乐意见到的,就此,在张宏略的安排下,张信和他的全家一同离开了北地。
张信带着全家到潮阳之后,住并没有问题,反正以前张弘范让他私下里置办的宅子还在,他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如何谋生。而最终帮他解决这个事情的,恰恰是连张信的家人也难以谋面、始终予外人以神秘面纱的他的师父,“弘一道长”。
张弘正不想见除张信之外的任何人,原因不言自明,他当然也不难明白张宏略为什么又将张信打发回来。但即便没有张信的这件事,他原本已经在考虑自身的生存问题。因为现在他是还有银子,可是以后呢?坐吃山空,万贯家财都可以挥霍完,何况他并没有万贯。他也不能指望张宏略以后始终能从北方给他送银子过来。
故此,在反复考虑之后,他拿出了两张药方交给了张信。
“这是两个疗伤的方子,一内服,一外敷,你按方子先制成成药。……”
一月之后,张信遵照“弘一道长”的吩咐,用木匣装着一百粒药丸到了广州,且直接去了兵部,送上了这些药,并附上药效说明。然后他住进了一家客栈,在不安地等待了又近一个月后,得到了兵部之人的传唤。
“你的这些药,从何而来?”
张信小心翼翼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