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熙宝看着枫凰说得很辛苦,没有让她把话说完,立马辨成全了她,“我不但答应他归隐田园,我还答应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枫凰……你自由了。”
枫凰的眼底噙满泪花,多年前她在一场浩劫里哭得撕心裂肺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流过眼泪了。她告诉自己不可以流泪,不可以让这个世界看她的笑话。可是当她看到熙宝紧握着她的手,双目湿润的时候,她突然又明白过来,不流泪的生命是干枯的。
“谢谢……”枫凰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回馈熙宝了,唯有一声谢谢,明她心意。
“枫凰,你撑住,你不可以死……”夜隼死死的按住她的伤口,然而那鲜血如同泉水般将他的手掩埋。
枫凰微微侧首,看着那张冰冷的铁面,未语泪先流,“段生哥哥,你还认得我吗?”
段生哥哥……
多么遥远的呼唤,隔了十年之久的光阴,从少年的初夏午后,透光重重岁月穿越而来。
面具下残缺的唇在微微颤抖,他认得,他认得的……在风尘的路口,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骑着快马,在夕阳下路过他的身旁,披着一身的风采。可是他没有勇气去认她,她看上去依旧美丽,器宇不凡的好模样,而他只是一堆丑陋伤疤组成的肉。于是他只能悄悄跟上她,用另一种方式守护在她身旁。
他改了名字,假装不认识她,重新站回到了他的身边。自从上次一别,两人再次相见,竟然有十年的光阴了。
枫凰缓缓抬起手,还有温度的鲜血触碰到他冰冷的铁门,凝望着沉默难言的他,泪水簌簌而下,“你不是答应我,如果你真的是段生,不会不承认的……”
是的,他答应了。可他变了,不再是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将军。他也会害怕,害怕与她重逢、与她相认。于是他说了谎,即便这个谎伤人又伤己。
“枫凰……”夜隼默念着她的名字。此刻,这两个字竟是无比的沉重,压在他的心里难以喘息。说了这两个字,他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没关系……”枫凰没再逼他承认什么,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对他不依不饶。岁月长河中的很多事情,她早已懂得。
她说,“没关系……因为,我也害怕……”
夜隼将头埋在枫凰的肩膀上,熙宝看不见他的表情,却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松开了压住她伤口的手,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冰冷的面具贴着她苍白的脸,在她耳畔低语,“枫儿,对不起……”
夜隼的呼唤,像春季里的绵绵细雨,温柔的洒进干涸的田地。不过,就算枫凰已经闭上了眼睛,她也一定很开心吧。因为段生对她的爱意,在未说出口时,她便听到了。
熙宝抹掉了眼角的泪水,站起了身。
战争还在继续着,历史的齿轮将一个又一个的人带走。有她不认识的,有她认识的,还有她万般不舍的。
夜隼抱起永远合上眼的枫凰,踏过长枪和满地的尸首,一步步的远离。
从此,他们再也不用管什么乱世风云,再也不用管什么家国天下。他们会停留在一个山水宜人鸟语花香的地方,在那里修一座房子,种几棵桃树。春天看桃花,夏天收桃果,到了冬天,就在桃树下酿几坛米酒。
从此,了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