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建康府谢家宗祠,却将谢家这名将嫡出安葬在此,在此天然龙穴之地。
她眸光闪烁,将目光再放开阔一些,隐隐约约见前头谢家人正在安放棺樽。照理说,安葬之前总要来点仪式,但谢家得仪式却始终悄无声息。
虽然这么多人,虽然这么大官儿,只恐怕就在这山势之外,有人行过,也不会知道这里藏了几百号人。
几百号正在下葬大人物的人。
侍卫们抬着轿子终于搁下,但却没有往前头去帮忙。他们今日的任务,似乎只负责看守公子玄。
倾城缩着袖子凑近窗口,“公子,可要往前头去看?”
帘子掀起,公子玄苍白了脸色,“去问问谢姑娘吧。”
她便低着脑袋,匆匆往前头走,没走两步就被侍卫拦下。没人肯放行,只怕她打扰了谢石的安息。她正踟蹰,那一头却有侍卫奔来,匆匆近了她身旁,上下打量她一眼,吊着眼睛喝斥道:“姑娘交代,请公子玄往前头去观礼。”
她心头一跳,几个侍卫抬着公子玄,走得飞快。
一路越过人群,越过送葬的队伍,很快就近了谢石的墓室前。这墓室却不像是新的,好像早就挖了很久。只是那墓碑簇新,墓门簇新,才像是新亡人的样子。
棺樽就摆在墓门当口,宽阔的明堂前,巨大的棺樽也显得有些渺校陪葬的金砖早就装进了棺樽,敞开的墓道上,能看见两侧清澈的溪流。溪流中流动的液体粘稠,那是水银。
如此巨大规模的墓室,如此厚葬的姿态,根本不像是外头传言那般,对谢石的葬礼轻视。
公子玄脸色冷淡,倾城却忍不住动容。
谢道韫站在棺樽前,脸上喊着难得的微笑,她回头,“公子玄,你看,你心爱的那个妓子,此刻正躺在棺樽里。唔……跟我的五叔躺在一起。”
她极为抱歉地笑了笑,“五叔早有交代,必须要那个妓子跟他合葬一个棺樽,否则……”
她收了脸色,十分鄙夷道:“我们谢家是断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公子玄冷清地看着谢道韫,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始终不发一言。到得后来,谢道韫自己也觉说的无趣,只冷下了脸面。
一旁,沉默的棺樽比任何时候都安静,安静的进入墓道。
侍卫们穿着雪白的孝服,刚把棺樽抬入墓道中,四野寒气陡生,群山之中飞沙走石,明堂前忽明忽暗,乍然迷了人眼。
风声呼啸,乱木飞扬,雪白的旗番招展,像是被扯破了衣裳的鬼手娃娃,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人群。
倾城眸光闪烁,扶住软轿一角,扬声道:“谢姑娘,我家公子身体不适,不能再观礼,应当速速回府歇息。”
这飞沙走石来得突然,谢道韫也并未早早预料。她冷冷一哼,稳住险些被吹飞的身体,回头瞪着倾城,“先送公子玄回去。若是他在墓前为天锦殉情,本姑娘还不知道该如何跟家里交代。”
其实也不是怕跟家里交代,而是怕跟朝廷交代。
得了特赦,公子玄匆忙折返。
倾城一路护送跟随,不肯再让公子玄受了委屈。就这么穿过雪白的人群,渐渐却觉异样。
她随意往回瞥一眼,发觉抬轿子的侍卫已经变了。
几个侍卫她都不认识,但却可以肯定,并不是方才抬着轿子去见谢道韫的人。
她眼波一晃,凑近了窗口,“公子?”
公子玄掀起帘子,温和看着她,“琪璎。”一切如常。
她心头起疑,眨眨眼,摇摇头,“无事。”脑袋中却想着王七爷等人的安排。
按道理,虞美人想要救走公子玄,只能从轿子入手,断然不会再想别的办法。他们现下人手也不多,可不能损兵折将,与谢道韫硬碰。
话音还没落,轿子却突然一个踉跄,其中一个抬轿子的侍卫脚下不稳,险些将手中的轿杆摔了出去。
倾城斥责,“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