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众人扑通扑通跪倒唱诵,弘毅也在心里暗喜:看来这几个月的手部力量训练、苦练书法还是管用的呢!回去要好好赏赐一下那两个前朝入宫的老太监了!虽然这字体皇上老小子看不上,可他哪里知道,太监传授的字体如此就很不容易了呢!也不知道后世康熙到底学的谁的字帖,回去还要抓紧练习才好呢![4]
只是这四个字,却让皇太后和福临,都对这个不满周岁的幼子多了几分打量,毕竟,一个还没有序齿的幼童,竟然有如此宏图大志,实在是太过异端了。皇太后还可以理解为后继有人,而福临,又会作何感想?
顺治十二年三月十八日,景仁宫康妃佟佳氏之子满周岁了!这天下午,皇帝福临和汤若望商议之后,正式给小阿哥取汉名“玄烨”,“玄”字此时在福临的心目中是十分重要的:儿子的名字里带着“玄”字,给洋“玛法”的御赐匾额里两次带有“玄”字,这个在重大场合频繁使用的“玄”字,是汤若望传授的包括天文、历法、机械以及天主教信仰在内的、为他深深服膺的一套学说之谓。而“烨”者,乃应和小皇子出生之时“日光烨烨”之祥瑞,二字为名,也是福临祝愿洋“玛法”所传学问辉煌光大之意也。而后,福临正式给玄烨定齿序为排行老二,为皇二子,命宗人府计入《玉牒》称二阿哥。
夜里,遵照皇太后和皇帝的意思,皇二子玄烨的抓周在慈宁宫进行。面对一炕头的印章、书本,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小刀小弓,甚至还有首饰胭脂和一堆吃食,小玄烨气定神闲,回头看了看皇太后、皇帝,还有自己的再生娘康妃,他突然往前一扑,满伸双臂,一股脑把所有物件统统揽入怀中,划拉到自己的面前,却惟独将那些胭脂粉黛、各色吃食落在外面,而后又将面前物件合臂抱起,轻唤一声“来”,自有旁边小功子急忙端过来一个大大的银盘,玄烨一股脑全部放在上面,又自己接过银盘,看了小梁子一眼,示意这几个月的反复演练很是到位,又稳稳放在膝盖之上,这才挑了几样合口的点心,大快朵颐起来……
这可把皇太后和康妃欢喜的不得了。“哀家算是看明白了,皇帝,你的这个皇二子真是天赐大清呀,这治国平天下的物件,他一样也不落下呀!哈哈”皇太后回头冲着福临笑逐颜开,却迎面遇到一张冷脸!
“好,命宗人府记录在册!皇额娘,朕先回去了。”福临淡淡的说着,打了一个千,就要转身离去。
“皇阿玛,儿臣有奏!”听到这一句字正腔圆的满语,福临犹豫一下,还是转回身来,此刻的弘毅,或者说玄烨,早已跪伏在炕上,一本正经的启奏皇上的样式。
“说。”福临看了看一旁的皇太后,无奈说道。
“儿臣自请序齿为三,代请大阿哥福全重排序齿为二,尊早殇之牛钮为大阿哥!”弘毅头也不抬,而且是第一次说了一段正常的语言,再也不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词了。
福临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个问题,随口问道:“为何?”
“回皇阿玛,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兄慈弟敬,才能家和万事兴。虽然长兄牛钮早殇,但他毕竟是皇阿玛的第一个儿子,做弟弟的,虽未能学孔融让梨尊兄,但是还可以在听到自己的称呼之时,就想起他作为皇长子的引领启迪。再者,自古仁孝治家治天下,二阿哥福全为长,儿臣也一定要尊重二哥、倚重二哥,还有后来的四弟、五弟……我们兄弟齐心、和谐相容,将来为皇阿玛分忧解劳,为大清肝脑涂地!儿臣叩请皇阿玛应允!”玄烨说罢,再次叩头。
无论如何,福临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了,自古以来,皇子伺位、尔虞我诈之事数不胜数,但是自请降齿序往后排的,倒还是第一个!而且,小玄烨言辞之中的情意也是词真意切。良久,福临长叹一口气,才停止了对自己第一个儿子的思念,语气温柔的说,“玄烨,你的苦心朕知道了,这大清的基业,你们兄弟终是要好好承续的,将来也要互相和睦,万不可伤了兄弟和气。只不过这皇家齿序,历来有定数,未成而殇者,不计。你的一番心意,朕想你的兄长牛钮,地下有知,也会感怀的。起来吧!”
弘毅见此情景,也不再纠缠,毕竟不能什么事情都完全遂了自己的心愿,此事还可以从长计议,于是乖乖爬进了皇太后的怀里。
此时的皇太后,那是一个欢喜的了不得了,她清楚,这番话让皇帝如此动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帝序齿为九,比那个现在正在远方征战的十一阿哥贝勒博穆博果尔大几岁,小玄烨这一次自降序齿,必然刺痛福林心中的兄弟情分,至于那个福晋董鄂氏,也会让他思索良久吧……
返回位育宫的路上,多情的青年天子福临又想起了自己的长子牛钮,不禁落泪唏嘘……吴良辅在旁边偷眼打量,见皇上如此动容,知道是被那康妃的小儿子打动了,赶紧暗自思索一番,悄声说道:“主子,这皇二子今儿个唱得可是哪一出呢?”
“哦,你是何意?朕的皇二子尊长敬兄,还能有何意?”福临有些不解,对于身边这个阉人,自从自己第一天进入北京城,他就侍奉左右,信赖有加,无论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自己却从来没有过一丝嫌弃。
“主子去年就为大阿哥福全序齿,列为皇长子了。这小爷却愣是要主子您把他降为皇二子,自己还不惜降为皇三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些念想呢?请主子圣裁!毕竟主子您可是风华正茂、正值壮年……”吴良辅那躲躲闪闪的眼神,配合着两侧侍奉宫人所持宫灯投来的摇曳灯影,在这漆黑的宫城之中,显得愈加阴森。
“刁奴,你这次可是想多了,他一个才满周岁的婴儿……”福临本来是要和颜悦色“训斥”吴良辅,维护自己的儿子一番,却突然不再说话了——是呀,如果这个皇二子表现的像是正常一周岁孩子的样子,吴良辅所说的一切都只是胡言乱语罢了,可他,偏偏不是!那克己持重的神态、缜密周全的语言、决胜千里的谋略,都说明他的确是天造瑞异,但,这对于自己的皇位,到底是福是祸呢?毕竟,风华正茂的自己,近日来却多有劳顿之色了,而且至今还没有尝过汤玛法所说的洋人称之为“爱情”的滋味呢……
[1]正史记载,1644年(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军攻陷北京,明朝灭亡。李自成向陕西撤退前焚毁紫禁城,仅武英殿、建极殿、英华殿、南薰殿、四周角楼和皇极门未焚,其余建筑全部被毁。同年清顺治帝至北京。此后历时14年,将中路建筑基本修复。1683年(康熙二十二年),开始重建紫禁城其余被毁部分建筑,至康熙三十四年基本完工。
[2]痘症,既是天花,死亡率极高。
[3]建极:典出《尚书·周书·洪范》:“皇建其有极”。建,立也。极,中也。原义为屋脊之栋,引申为中正的治国最高准则。周武王伐殷胜利,商纣王**。遭纣王囚禁的箕子(纣王叔父)重得自由。武王拜访箕子,请教天道,箕子为他讲解天地**。“洪范”即“宏大的法则”。其中箕子讲述的第五条为“皇极”,意为人君为众民之主,当自己先建立宏大中正之道,然后教化人民。绥猷:典出《尚书·商书·汤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绥:原义为挽手上车的绳索,引申为安抚、顺应之意。猷:道,法则。商汤讨伐暴君桀,革除夏朝的王命,回到国都亳之后,将伐桀大义诰示天下,即作《汤诰》。此句意为天帝将善道赋予下民,使民有常性,那么能顺乎其道的则为天子。
[4]康熙、乾隆都以明代书画家董其昌的书法为宗法,备加推崇、偏爱,甚而亲临手摹董书,常列于座右,晨夕观赏。康熙曾为他的墨迹题过一长段跋语加以赞美:“华亭董其昌书法,天姿迥异。其高秀圆润之致,流行于褚墨间,非诸家所能及也。每于若不经意处,丰神独绝,如清风飘拂,微云卷舒,颇得天然之趣。
尝观其结构字体,皆源于晋人。盖其生平多临《阁帖》,于《兰亭》、《圣教
》,能得其运腕之法,而转笔处古劲藏锋,似拙实巧。……颜真卿、苏轼、米芾以雄奇峭拔擅能,而要底皆出于晋人。赵孟頫尤规模二王。其昌渊源合一,故摹诸子辄得其意,而秀润之气,独时见本色。草书亦纵横排宕有致,朕甚心赏。其用墨之妙,浓淡相间,更为绝。临摹最多,
每谓天姿功力俱优,良不易也。”据说,康熙还亲自临写董书,致使董书得以风靡一时,出现了满朝皆学董书的热潮。一时追逐功名的士子几乎都以董书为求仕捷径。
在康熙、雍正之际,他的书法影响之深,是其他书法家无法比拟的。董其昌的书法,历来评说褒贬不一。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百度一下“董其昌”。</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