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十分情愿的被孔四贞裹挟进了慈宁宫东边的一处偏殿之内,而且十分知趣的要求随行的小梁子、朴氏和孙氏在殿外休息。
难道真的会发生什么?那是自然!不过,弘毅却清醒异常,那些个空想只不过是自我娱乐而已。如果没有什么正事,上午在皇帝的位育宫、刚才在皇太后的慈宁宫,这位孔四贞不会一而再提醒有什么东西要给自己看。
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会和孔四贞的身世有关系!而这一点,才是最能引起弘毅兴趣的。
先不说后面孔四贞如何自觉自愿还是被动无助的卷入历史上的“三藩之乱”,因为弘毅不知道三藩之乱还不会不如期上演,也不管她是否能重返康熙时代的北京城安度晚年,单凭现在被朝廷引为助力的、他老爹孔有德留下的那几万“天佑兵”,就足够引起弘毅的重视了。
“四贞姑姑,弘毅上午在皇阿玛那里就想和姑姑攀谈一二,可是当时有皇差在身,只好延宕到此时了。”进门之后,未等孔四贞开口,弘毅先挣脱了一直被她抓住的小手,恭敬施礼道。
“呵呵,玄烨,你我虽然差着辈分,可刚才不是说了吗,就叫我姐姐呗。再说了,皇太后都同意了,以后四下无人,我们姐弟相称如何?”孔四贞回过身来,蹲在弘毅面前,很是亲切地说,用的却是汉语。
“哦,玄烨遵命就是!”弘毅却坚持用满语。
“你不拿我当自己人么?”孔四贞有些失落。汉语相问。
“姐姐为何有如此一问?”弘毅瞧见眼前的少女神情落寞,花痴毛病不由自主,不得不换做了汉语。
“我就说嘛,你娘康妃都和我用汉语说天道地好久了呢。她家其实是入关前从龙的汉人,难道你是她的儿子,还不会汉话?”孔四贞这才有些舒坦起来,一边说话,一边重新拉起弘毅的手,一前一后坐在了南边窗下的炕上。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和贝勒爷讲。”这是孔四贞吩咐自己屋内的宫女丫鬟们的。
“是……”两个贴身宫女告辞而出。
弘毅不动声色:你屏退左右。的确是有些要紧事要办了!
“玄烨。你我同有汉家血脉,而且你又天赐奇瑞,自然是那些凡夫俗子的乳儿不可比拟的。所以,四贞今日有一请。不知你能都答应?”孔四贞等着奴婢退下之后。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姑姑。玄烨年幼,大事不可擅为,但这后~宫之内。我和我娘却可以为你做些帮衬。”弘毅闻听此言,些许领悟出她话里话外还有一些满汉优劣的意思,于是转换一个话题,说出让康妃上午去说给孔四贞听的话,以此步步为营,慢慢观察。
原来穿越以来,弘毅虽然时常出入慈宁宫,也与孔四贞早就相熟,但每次遇到朝堂大事,这位汉家少女却都是有意无意的回避的,所以,对于孔四贞的胸怀气魄,以及城府机智,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她经常和皇帝福临出双入对之后才有所关注的。特别是今天这几番折冲之后,弘毅判断正史上记录的悲悲切切的孔四贞,有着原来不为自己所知的睿智和主意。关键就是在于这种想法是什么,自己现在只可以猜,却不能说。
“后~宫之内的确需要康妃姐姐和你的照拂,四贞自然仰仗。刚才在景仁宫,四贞也听闻佟姐姐所言,就知道是你已经有意在观照我了。”好一个聪明的孔四贞!一句话,就将弘毅揪到了台前,让你不得不实话实说。
“姑姑不要误会!早晨在位育宫,玄烨看您像是有话要对我说,故而才请额娘先代为融洽的。”弘毅微微有些脸红,却还是话说一半,看你到底有何想法。你是汉女不假,也有皇太后的宠爱和皇帝的眷顾,但,如果你突然来一句类似“反清复明”的表态,现如今的时候,我弘毅也救不了你。
“唉,四贞孤苦伶仃,这肚子里的千言万语,向谁去诉说呀!”孔四贞开了个头,却不再多说,任凭自己的眼眶噙满泪水。
“姑姑,你可是思念定南王的世子、你的弟弟了?”弘毅看到少女落泪,自然有些不忍,但知道这也是那些心思灵动女孩子的不二法宝,所以还是稍加安慰。
孔四贞一边抹泪,一边点头道:“胞弟孔廷训,年仅十岁,却深陷李定国那老贼手中,不知生死。我这做姐姐的,只能在深宫之内独自垂泪,无法施以援手,如何不叫人心碎?”
“哦,的确是让人揪心!不过吉人自有天相,姑姑也不必过于忧伤。”弘毅嘴上安慰,心中却知道,如果按照历史原来的脉络,再过三年多,也就是顺治十五年,随着清军向南明永历政权所在地——云贵的推进,当了6年阶下囚的孔廷训,也就成了南明向清朝实施报复的牺牲品,被李定国在当年年底处死了。
对于家破人亡的孔四贞,现在只能将最后生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身上了。弘毅断断不能说一些预测未来吉凶的大实话。
“但愿如此!可如果照此下去,恐怕廷训将来只能是凶多吉少!”孔四贞此话一出,弘毅十分惊讶,不自觉问了一句:
“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完了,却好觉不妥,好像盼着人家弟弟早死一般。好在这句话单纯就是一句问话而已。
“家父旧将线国安现在正在云贵黔一代收拾旧兵,与南明孙可望、李定国之流纠缠,自然有些家书送来告我。”孔四贞说的严丝合缝。
“哦,可那也不能证明令弟就是凶多吉少呀?况且朝廷正在西南用兵。八旗将士也在全力剿除那些乱匪,估计用不了多久,姑姑就能得到令弟安然北返的好消息了。”弘毅决定施以安慰的同时,再一问究竟。
“玄烨不必安慰我了。恰恰就是朝廷在西南大举用兵,我弟弟廷训才性命堪忧。待到朝廷真的荡平西南之时,估计就是他……”孔四贞泪流不止。
“为何?”
“现如今战事胶着,李定国老贼尚有一丝颜面,自然不会加害我弟弟。可一旦朝廷大兵压上、势如破竹,他难以支撑的时候,恐怕就会拿廷训撒气了呀!呜呜……”孔四贞终于失声痛哭。
“姑姑……姑姑。这也未必……”弘毅惊叹于小小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却又如此分歧判断的能力,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十分在理,所以安慰起来也是力不从心了。
“姑姑,玄烨实在是……唉……”
“不。贝勒爷却能救他!”孔四贞突然挺住哭泣。直勾勾盯着小玄烨!
“我?……”弘毅一头雾水。
“贝勒爷。请您救我弟弟廷训一命吧!”孔四贞不再观望,一下子从炕沿上跪在弘毅面前。
“姑姑快些请起!快些请起!玄烨虽然是一爵四职,可都是京师闲职。并不统兵,更无法亲往前线作战,如何施救?”弘毅急忙也从炕上蹦了下来,伸手相搀。
“此事不必贝勒爷亲往!你不是下五旗宗室总理吗?”孔四贞没有起身,而是抓着弘毅的手追问。
“是,可这与西南战事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