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其实也没有把那几千上万名火者每月几分银子的月例放在眼里,就乐得做好人,说:“你这话说的虽不在理却在情,咱家也无话可说,就照你黄公公说的办,小火者扣月例的事儿就免了。宫里该出的一半由中官捐出一半的俸禄,若还是不够,由二十四衙门掌印、监丞,还有各宫的管事牌子掏自个的腰包补齐。”
黄锦没想到这个陈洪想讨好主子想疯了,竟不惜得罪宫里所有的貂铛贵宦,但陈洪今日摆开架势与他商量,日后就可以说是他们两大司礼太监一起拿的主意,他忙递了一个眼色给杨金水,让他留心听着陈洪的话,一边嗫嚅着说:“这……这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陈洪恶狠狠地说:“他娘的,干爹伺候了主子几十年,主子在宫外赐给的府邸一天也没回去住过,你黄公公和咱家也没有在宫外安家置业,二十四衙门的掌印倒有一半在宫外买下了大宅子!干爹是菩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和他们计较,咱家也不好改了干爹的章程。可主子难得遇到这么大的喜庆事儿,他们这些个奴婢若是还不赶紧表示一点心意,怎对得起主子的浩荡圣恩?怎对得起干爹的敦敦教诲?主子能容他们,干爹能容他们,咱家也容不得他们!咱家不但要他们掏自个腰包给主子贺喜,还要提前给他们把话说明白了,谁敢在这个事儿上胡咧咧,可别怪咱家不给他留面子!”
听出陈洪话里隐含的杀气,黄锦打了一个哆嗦,杨金水是陈洪所说的“二十四衙门掌印”之一,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表态了,立刻起身说:“陈公公说的是!这是主子万岁爷的喜事,更是我们这些个奴婢的喜事,谁不想热热闹闹地给主子把喜事儿办好?奴才捐五十两。”
“五十两?”陈洪冷笑着说:“杨公公,你可是干爹举荐、主子破格拔擢的人啊!”
杨金水面露难色:“主子的事儿,谁不想拔个头份儿?可奴才……奴才是实在拿不出来更多的了……这五十两,有二十两是今年正月里主子给的年赏,其余的是这半年里奴才的俸禄,本想多攒点,等干爹过寿时,成成器器买点礼物孝敬他老人家。既然是主子的事儿,就全捐了。干爹日后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奴才……”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陈洪脸色还是没有缓和,他不得不咬咬牙说:“要不,请陈公公和黄公公给内廷供应库打个招呼,把奴才今年下半年和明年的俸禄提前给奴才支了,奴才再凑五十两,捐一百两给主子贺喜……”
陈洪还没有说话,黄锦已经听不下去了:“这是什么话?你这半年一年里就一点银子也不花了?算了,你打南边逃回来,除了身上那身破衣烂衫,就只剩下个光腚了。你那五十两,咱家替你出了。”
杨金水忙摆着手说:“这……这如何使得……”
黄锦大大咧咧地说:“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你既拜在了干爹的门下,就是咱家的兄弟,兄弟嘛,银子算什么!”
陈洪也话了:“黄公公说得好!大家都是兄弟,他替你出五十两,咱家也不能看着你作难,也帮你五十两。还有,干爹若是在宫里,也少不得要帮你一把。那五十两,咱家也替干爹出了。”接着,他说:“咱家晓得你的难处,也不是故意勒啃你,一来咱家要把这个差使交给你尚衣监去办,你这个掌印若不带个好头,还能指望着那些个恨不得在石头里也榨出油星子的狗奴才爽爽快快地掏自家腰包?二来你是刚从南边回来的,一回来干爹就抬举你当上了尚衣监掌印,宫里几万双眼睛都盯着呢!这可是给主子表忠心的机会,你落到旁人的后面,别说是旁人看不起你杨金水,连干爹、黄公公和咱家的脸上都挂不住啊!”
杨金水“扑嗵”一声跪了下来,哽咽着说:“两位公公大恩大德,奴才拼着性命不要,也报答不了啊……”
“嘿嘿,还真是从南边回来的,竟连宫里的规矩也不懂!”陈洪笑着叱骂他说:“蠢东西,你我都是干爹的人,该叫一声‘师兄’!”</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