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鲁彦与你这贱奴一起来的,你早上带着伴当私自跑了,鲁彦却还在,明府,你得替奴作主啊!”洪氏又嚎道。
冯笃这个时候当真悔了。
此事他原本不该介入,只是因为替元载维护一些颜面,所以他才在私堂相询,而不是公堂之上。但是洪氏还是将此闹得人尽皆知,官员的体面,朝廷的尊严,几乎都沦丧殆尽了。
周围凑来看热闹的差役们,不知是谁轻声偷笑,紧接着笑声便起了一片。
“你这拔鸟无情的贱奴,脱了裤子,让大伙看看,让大伙看看你下身,是不是有那三个痣!”那洪氏又道。
“拖出去,将这妇人拖出去!”冯笃厉声喝斥道。
差衙们上来七手八脚将那妇人拖出去,原本拖女人差役都爱揩油水,但这洪氏却没有一人有兴趣。待她被拖走之后,冯笃屏退左右,看着元载,叹息道:“元公辅,此事我压制不住,只能向上报了。”
元载全身一个激灵,然后猛然长揖:“明府救我,明府救我,这分明是叶畅定计害我,不知从哪儿打探得我的阴私,然后找了个泼贱妇人来污我!”
“你到如今还不说实话……带鲁彦上来!”
冯笃也懒得帮元载说什么了,反正还有一个关键人证,片刻之后,那差役鲁彦便被带来。
鲁彦看着元载的目光,带着深深的仇恨。元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这位前日还跟着自己拍马屁的差役,变得这模样。
“鲁彦,将这几日事情细细说来,你们少府要听听。”冯笃道。
“是,那日元少府要对付叶畅,着小人领着前往卧龙谷察看……”
他一开口,元载就想驳斥,哪里是他要对付叶畅,分明是这刁差奸役唆使。不过冯笃向他一摆手,面色甚为不快,元载也怕真激怒了冯笃将事情交到上头去,因此只能闭嘴。
初时倒没有太多的误差,但到元载官印被搜出来后,却有了变化。只听那鲁彦道:“贼人得了元少府官印,看了许久,然后将官印还与少府,还连连赔罪……”
“胡说!贼人几时还了官印,又几时赔罪,你哪只眼睛看到?”这下元载再也不能忍,厉声道。
“某听得分明,虽然某眼睛被蒙着看不到,但元少府你的声音某却是一清二楚!”鲁彦抗声道:“那些贼人原是要放了某的,元少府你却说,某出奸计使你遭此变故,须得报复……那些贼人,那些贼人对你言听计从,便竟然用各种手段折磨某!”
说到这,鲁彦当真是热泪盈眶,显然,那些折磨的手段,让他这个在衙门里见惯了种种酷刑的人都忍受不住!
“那伙贼人折腾某时,你在做什么?”他愤然指向元载:“你在饮酒取乐,你在与那位洪氏调笑**……某听得你们还拜了天地,还饮了交杯酒,你将官印都交与洪氏,说是聘礼……”
“胡说,胡说八道!”
元载羞怒交加,连声否认。鲁彦却跪在冯笃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或许是前夜太暗,这元少府与那洪氏调笑不羁,到得早上却发觉洪氏奇丑,便生了毁婚之心,自己偷了洪氏的皮肉钱,独自跑掉,却留得某在武陟,还是洪氏要来寻夫,才由某带路而来!”
“这洪氏我根本未曾见过,她是从何而来!”
“对,方才你们还落在贼人手中,现在怎么又出来了这洪氏?”冯笃也问道。
“昨日就禀报过明府,那贼人得罪了少府,便在武陟摆酒宴赔罪,洪氏便是他们请来劝酒的妓家,也不知元少府是被酒蒙了心,还是真的憋久了,竟然与洪氏恋奸情热,不但不怪那些强人,反而怪起了小人……”
鲁彦的讲述之中疑窦甚多,可是因为事情闹得太大,而且各种异常的情形太多,反倒将这些小疑窦遮掩住了。
“血口喷人……血口喷人……”
元载又大叫道,冯笃叹了口气,向着周围的差役使了个眼色,差役便将鲁彦拉了下去。
“公辅,无论洪氏与鲁彦所说是真是假,现在的情形是,你这事已闹得满城风雨,以本官之见,你还是自己请辞吧。”他淡然说道:“此际请辞,你还可以保存些体面,若是被罢黜……”
“不,不,明府,你得助我洗脱这不实之名!”元载明白,若是他请辞,那么栽上来的名头,就真正坐实了,他也就难有再翻身之机,因此他不顾规仪,对着冯笃长揖:“若能如此,今后元某唯明府马首是瞻!”
冯笃出力卖好,压制此事,目的就是这一句话!
他看着元载,好一会儿后道:“你真没有做这些事?”
“真未曾做!”
“既是如此,那你就是被人算计了,有人拿了你的官印,模仿你的声音,去武陟找了这一个妓家,假冒你做出这等事情。那妓家只说认得你的声音,响必他们还故意不让那妓家与你见面而得如此。至于鲁彦这蠢才,定是被那个假冒者带在身边,故意折磨,让他恨你。”
“明府明断,明府明断!”元载喜道。
“我明断没有什么用,我便是相信你,可是上面是否愿意相信你?”冯笃道:“那人手段一环套着一环,让那妓家洪氏来修武时已经大张旗鼓,如今整个修武县城都知道你元公辅以官印为聘停妻另娶之事!”
元载脸色煞白,顿时想起一路上众人看他的暧昧眼光!
“有人害我,叶畅害我!”元载惊恐地叫道:“这一切,都是叶畅的陷害!”
冯笃摇了摇头,一句话憋在心中没有说出:谁让你去招惹他的!
他不说,元载却喊出来:“明府,捉住那洪氏与鲁彦,严刑讯供,让他们招出有叶畅指使……”
“笑话,你要本官屈打成招?”这个时候冯笃忍不住了:“若真如此,他叶畅就有本领将事情翻到圣人面前去,本官陪你去坐天牢?”
这话极不客气,元载愣了下:“明府……如此忌惮这叶畅,他不过是一介布衣……”
“他虽是一介布衣,他身后不是布衣的多得是,而且如今他财已敛,势已成,轻易动弹不得,本官就不知道,你为何如此心急,一来就气吼吼寻他麻烦,结果便闹成这模样!”
末了,冯笃又冷笑着补充一句:“本官看你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