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间,天地异变,言诚身处之美好世界,立时成为火海。
火焰舞动,燃烧之声仿若人笑。
似是在嘲笑言诚的自不量力。
亦似在告诉言诚:你若老实地停驻于此,尚可保一命。但你愚蠢地与我对抗,那便只能有一个下场。
那便是死。
言诚环视四周,那一切美景再不复存在,身之所处是一片无边的火海熔岩。仿若地狱一般的景象将自己包围,烈焰炙烤之下,有汗如雨。
口唇渐干,渐裂,发随火舌的舔舐而焦。
好厉害的念术。
言诚此时已经完全明白自己是被困在了岳康的念术之中。一念之间,便有美丽世界生,而一念之间,便有地狱降临。念动,世界便变化,喜乐悲苦便转换,仿佛神明。
难怪修行者要被称为天。这般手段,确实也只有天可以掌握。
在这种手段之下,凡人算什么?
不过是小小蝼蚁,不过是天覆盖之下的渺小生灵。
除了跪倒,除了膜拜,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言诚摇头叹息。
但并不就此认命。
他静静地坐了下来,盘膝坐于这无边的火海之中。
既然无法脱出,那么索性便静坐等待。等待,并不是放弃,而是为了迎接那最后时刻做积蓄。
这时,他想起了梦中的男子。
想起了那黑色的骏马。
想起了那杆铁枪,那把剑。
你终不应自刎。
既然手中还有铁枪,腰间还有长剑,你便应活下去。
你亦不应不登船。
人生万变,时刻与之前不同。你或已经走上绝路,但焉知绝路尽头没有新生?你选择了壮烈,也许后世因此而有无数人为你感动流泪,但于你而言,于你那忠诚的战马而言,一切都已经没了意义。
不过是惨败,不过是埋骨荒山,任人点评。
既然生之路尚未绝到无处可走,你便应活下去。
我会活下去,不论有多艰难。
这是我答应我娘的事。
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如果不能完成此事,我娘入土不安。我更无颜去见已入幽冥的她。
于是,少年面对布满一个世界的火海,轻轻地抬起食指,于虚空之中描绘笔意。
笔意连绵不断,渐渐引发怀中凛然图的共鸣。但就在笔意将成,念力即将发动之际,他却突然被打断。
打断他的是一条蛇。
那是一条赤鳞蛇。它不知如何出现于天地之间,仿佛是渐渐由隐没化为有形,又仿佛是突然间便出现在那里。它静静地动着,于无边火海之中伸展着自己的身体,眼神中透出惬意。
它似在享受这火海,似在这火海之中沐浴。
它的赤鳞在火中变得更加鲜红,也更加明亮,如同一块块烧红了的岩石。
它一出现,便有火浪涌来,直接打断了言诚的笔意。言诚不由皱眉,面带不悦望向它。
“你为什么要打扰我?”他认真地问,并没有因对方身体巨大便有所畏惧。
蛇头如一座屋,蛇身便如长长的城墙。它缓缓而动,围着言诚游走,身子便真的盘成了城墙,将言诚囚禁在其中。
它低头,大眼盯着言诚,眼中带着戏谑与嘲讽。
言诚摇头:“你是不懂人言的畜生,我又何必与你??簦俊?p>抬起食指,终结于空中绘画笔意。
炎蛇看着言诚,眼里闪过好奇之色。它静静地盘着不动,等着那道笔意成形。
笔意成,凛然图的念力发动,一股不可侵犯之力立时将言诚保护了起来,周围的火浪一下退开,有一小片并不清凉,但至少不算灼热的空间将言诚笼罩。
炎蛇大奇,盯着言诚上下打量,不敢相信这凡人少年竟然可以用这种神奇的方法,调动念力与自己对抗。
它张口,火浪便向着它口中集中,仿佛水流向深渊漩涡。
它喷吐,火浪便如柱一般向着言诚击来,那小小的空间刹那间便被焚烧干净,言诚身体承受着烈焰的炙烤,头发焦枯,衣衫成灰。
不着寸缕,总是令人尴尬,好在这里并没有同类,只有无边火海和一条大蛇。
炎蛇眯眼――蛇本无眼皮,无法完成这一动作,但炎蛇却显然异于同类。
它眯眼下望,望着少年身上某处。
然后它咧着嘴笑,竟然如人笑之声,极尽嘲讽鄙夷之意。
言诚抬头看着它,缓缓地站了起来。身无遮挡,便是坦诚相见,无一丝一毫的掩饰。
“你生下之时,不也是一身赤裸?”言诚认真地问。“如今为何笑我?”
炎蛇闭上了嘴。它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奇怪这少年为何会不怕它。
于是它想试探,它张口猛地吐出一片火海,将少年包围起来。火焰翻腾,烧灼着少年的身体,带给少年无边的痛楚。
想象之中,少年应该开始惨叫,应该开始挣扎,至少也应该倒在地上打滚。但事实是,少年仍立于那里,若山,似渊。
言诚很痛苦。
但他并不害怕这痛苦。
既然这一切只是念中的幻境,那么他又有何可惧之处?便是再痛苦一万倍,也不过是意念中的幻觉。
他咬紧了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痛哼出身,然后缓缓抬手,于空中绘画笔意。
衣衫已被烧毁,凛然图自然也随之化成了灰。笔意虽成,但存放着那特殊念力的图已经不在,便只是临空虚画,没有意义。
炎蛇看着少年的动作,想起之前,不由奇怪。
为何这次少年的奇术不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