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还要继续抗争,李东阳叹一口气劝道:“算了于乔,看不出万岁这次是下了决心,非逼着他老人家下中旨么?”
刘健和谢迁听了李东阳的话,心里同时一凛。话说内阁有封驳圣旨的权力,这是朱元璋为防止后世儿孙太过独裁,设置的一道关卡。如果有重大事情在君臣之间起了分歧,内阁还有六科都可以行使封驳,这样一来,起码能先拉拉锯子,让彼此都清醒一下。
而同样的,又为了防止文官坐大,直接同皇权作对,作为最高统治者的皇帝还有行使中旨的权力,即不通过内阁,直接从内宫下旨执行自己的命令。
只是这两样做法都针对比较严重的事,要么说明君臣不可调和,要么说明君主齁不住手下,才用这种不得已的手段。
为了一个小小的王迪,双方闹成这样子,值吗?
朱佑樘是个贤明君主这是人所共见的,要让这位好领导为了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儿被迫使用中旨,会不会在今后的君臣之间产生一道不可弥补的裂缝?
刘健和谢迁冷静下来细细思考,最后判断,还是不值。
刘健轻轻点头道:“宾之说得有理,就让他去吧。”
“哼,就算去,也不能便宜了这厮,告诉戴廷珍他们,一定要孤立这厮,不能让他在谏台好过了。最好是知趣些乖乖卷铺盖滚蛋!”
李东阳摇头叹气笑道:“就算你不说,人家戴廷珍就不这么做了么?”
于是,不管怎样,王迪终于如愿以偿,不但没滚蛋,反而成了都察院的一员。
大过年的,都察院众人那个别扭啊,成天看着这厮在眼前晃荡,大家心里就像吃了个死苍蝇一样不舒服。王迪却面无惭色,神态自若,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很有些唾面自干的味道。
时光匆匆,眼看后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了。
朱厚照去夏儒家,正大光明拜了一个年。带去的礼物,夏儒爽快地悉数收下,嘴上却不饶人:“你莫以为弄些花俏,态度好些,老夫便会对你另眼相看。只瞧着过了年你考试的成绩,若是连个府试院试都过不了,说出大天来也莫打主意!”
朱厚照很谦恭地回答:“伯父且放心,小侄若连个功名都考不取,也断无面目觍颜登门。”一句话噎得夏儒直翻白眼,这特么不是在说自己一个破秀才,没资格要求太多么?可是人家这话又堂堂正正实在没法反驳,只好涨红了老脸,闷哼一声。
“回去告诉你那堂兄,他求我之事已经安排妥当,现在我几个院子都堆满了货物,让他赶紧过来运走吧。”
“是是,小侄回去一定转告。不知是些什么货物,可否让小侄看看?”朱厚照心中大喜,他本来就为了这事儿来的,虽然一直盯得紧,知道没问题,总要来亲眼瞧瞧才能放心。
夏儒点点头,回头叫过儿子女儿:“你们俩陪他去瞧瞧,心里有个数也好。”
夏臣倒不觉得什么,答应一声而已。夏宁却明眸暗转,喜滋滋地偷偷和小朱对视一眼。最近父亲实在看守得紧,年初二亲热过一次,好久都没跟他单独相处了。
夏臣打头走在前面,朱厚照居中,夏宁稍后一步在最后面,三人朝旁边院子走去。也不知是这个大舅子白痴反应迟钝呢,还是故意看不见,小俩口在背后蜜里调油啊,朱厚照轻轻回头,抱住夏宁的脑袋在嘴上就使劲亲了一口。夏宁又惊又喜又羞又恼,忍不住使劲在他腰里扭了一下。
朱厚照夸张地张开大嘴作喊叫状,吓得夏宁赶紧又伸手在他痛处轻轻抚摸揉动,满脸央求的眼神请他别鬼叫鬼叫地吓着旁人,小朱这才笑眯眯地捉住她的小手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陶醉地深呼吸,仿佛在说好香,好香!
年轻人情浓处,就是这么大胆,放肆,嗯,任性!
一会儿三人在各处院子转了一边,小朱见到所铺陈的货物,自然有米有面有各种粮食,还有成堆成袋的药材,有各式各样的杂货,连做饭的甑子、刷锅的扫帚、纳鞋的抵针、盘头的丝网、甚至连掏粪的笆篱都有了。
看得小朱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宫里没有的。就算宫里有的,却因为皇家使用,做得富贵华丽。哪比得上这些东西如此乡土气息,充满了生活原汁原味的情趣。
要的就是这个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