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发了火,四下都安静了,好一阵,大老爷才皱皱眉低声道:“母亲,三弟他是有不对,可是颖姐儿和政哥儿毕竟也是江家血脉,况且他们那样小,又没有错……”
“孽子一手教养出来的孙儿,会有什么好的?”老太太瞪向大老爷,再次拔高音调。
大老爷再不敢还嘴。
老太太瞧了瞧屋中众人,心情更加烦躁,好端端地过个灶王节,偏生不让她安宁。
她越想越气,又指着大老爷训道:“你与其整日花心思在别人身上,不如多为芸姐儿打算打算!方才我也说了,下回你去陈府,顺便带上书房里崔子西的那幅双喜图,陈家是书香门第,陈老爷喜欢舞文弄墨,你就蠢到这步田地!不晓得投其所好吗?”
老太太一句一拍桌,训得大老爷噤若寒蝉。
二小姐却是乐了,低着头默默抿唇笑着。
婉悦也低着头,却是紧紧攥住腿上的青莲色荷叶边百花裙,她的手在发抖,骨节现出森白。
直到小丫鬟煮好了雨前龙井奉上来,屋子里的气氛才得到些许缓和。
二老爷借机起身来,捧着茶盏上前,恭敬地呈给老太太,以示赔罪。
老太太却是将脸一偏,不接受。
二太太取出丝绢抹抹嘴,也捧了一盏茶,走到二老爷身旁,柔声劝道:“母亲也莫要生气了。就如母亲所言,何必为了一个外人,伤了自家人和气呢?”
二老爷闻言,斜睨了二太太一眼。
老太太说三弟是外人,那是因为三弟曾让老太太寒心,老人家心中有怨,才会说那样的气话。
可气话归气话,三弟依然是他们的亲手足,“外人”这样的话,何时轮得到二太太来讲了?
二老爷有些不悦,瞥了二太太一下,更觉得嫌恶,可眼下老太太正在为此生气,他也不敢再拿这个说事,只好暂且忍下。
大老爷见老太太还是不接茶,索性起身上前跪下来,瓮声道:“儿子方才失言,任凭母亲责骂便是。”…
大太太咬了咬唇,也起身上前赔罪。
二爷江永骏也立到大太太身侧,低头请罪。
二小姐朝那边瞥了一眼,又不冷不热地移开目光。又不是她提及三叔惹得老太太发火的,她才不愿上前去告罪呢!
只要她的婚事成了便是了,别的她都不关心。
看着大房二房的人都来请罪,老太太神色好歹缓和了些,素雪也起身走到一旁,温声道:“祖母不喜欢不孝子孙,可瞧瞧眼下府里哪有一个是不孝的?所以祖母要养好身体,儿孙们都等着好生孝敬您呢!”
老太太听完总算抽开嘴笑了一下,伸手拉着素雪到身边,对大老爷和二老爷嗔道:“也是雪姐儿才知晓我的苦,不像你们,整日就知道惹我烦心,气我恼我!”
二太太瞥了素雪一眼,心中带着不甘,缓了一阵,也换上一脸笑容上前道:“雪姐儿说得正是呢,眼下儿孙媳妇们都等着好生孝敬您老人家呢,就连已经下世的姐姐生前对母亲也是极为顺服的!母亲教养出来的哪会有不孝的,您就该等着享清福!”
素雪眸光一冷,二太太明知老太太不喜欢冯氏,无端端地又提起来作甚?
二太太借着这话茬,又忙不迭地奉上茶水,口中唱道:“这雨前龙井是今年采摘的新茶,茶香可正了,母亲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老太太又僵了一阵,才一抹方才的不悦,准备伸手接过二太太奉上来的茶。
素雪冷眼瞥着二太太那得意的笑脸,她岂能就这样看着二太太做尽好人?
“慢着。”
老太太刚碰到茶盏,素雪就轻轻喊出一声。
屋里人都望向素雪,素雪却从容不迫,在二太太惊疑的神情下推了推那杯茶,拉住老太太的手放下来,柔声解释道:“祖母一直在服药,茶水是解药的,哪能常喝?”
二太太听完蹙眉道:“老太太最爱雨前龙井,不过是尝一口而已,也不碍事的。”
她这二媳妇奉上去的茶,何时轮到江素雪这个小贱种来推开了?这叫她脸面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