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书一步三回头地回家了,贺君与一直坐在小桌旁看着她,她每一次回头,都能看到他在微笑,跟她挥手。
她说,为什么就时时刻刻想和他黏在一起了呢?
他也想问:为什么呢?别说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就算他活了几辈子,也没有这样过啊!
只是,他并不知道,是不是每多待一刻就少一刻,每看一眼就少一眼。
他只能,在能看到的时候好好看,一眼也舍不得错过。
终于,景书家的门打开又合上,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他才起身,灭了最后一点点炭火,回屋。
临行,看了一眼田大姐家的窗户,里面自始至终都没亮过灯。
此时的田大姐却已经入睡了。
她以为自己今晚会睡不着。
她糟糕的睡眠状态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从她清醒地认识到,她和他的婚姻因为孩子的问题摇摇欲坠时开始,就常常失眠,离婚这段时间以来,更是夜夜辗转。
好像她人生后来的这几年都用在“等”上了。
数年在家以养胎为主要任务的她,把自己与这个世界割裂开来,等这一次的孩子会不会有新的希望,等他归家的脚步声什么时候响起。
孩子是相对静态的,他是动态的,于是,每一天,最终的等待便是等他回来。
起初,他还是能按时回来的,慢慢的,归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起初,她还能问问去哪里了,后来,他一次比一次不耐烦,慢慢的,她也就不问了,连家里人都劝她,总归是她对不起他,是她的问题,不能给他生个孩子,只要他还回家,只要他没在外面有乱七八糟的事,你还问什么呢?
是吗?都是她的问题?
也许是吧……
所以,她也就没底气问了。
只是,等待,仍然是她一天当中最重要的事。
他不回家,她便一直等,不是她刻意要等,而是,他不回她便睡不着。
离婚后,搬到了这个院子里,他说过,他们还是亲人,他会常常回来看她,所以,这里的日子,仍然是一个“等”字,只是,等待变得更加空旷。
从前的她,至少还知道,只要她等,无论多晚,他都会回来,但现在,这份等待的结果就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也变得更加悬心。
院子里每响起一点点动静,她就会竖起耳朵去辨别,是不是他走路的声音。
一次次失望之后,她的心已经仿佛是在油锅里煎熬,夜幕渐沉的过程里,每响起一次脚步声,就进去炸一次。
有时候想,别等了吧!永远都不会来了。
可是,随即冒出来另一个小人说:他答应过的,他会来的。
于是,新一轮的等待开始,新一轮的煎熬也开始。
今天,又是等待的日子,等他来兑现他的承诺——陪她过生日。
这等待,却又一次落空了。
她孤单地坐在黑暗里,做好了准备,这将是一个无眠之夜。
但她没想到的是,洗去妆容,泡了个热水澡以后,躺到床上,听着窗外那对小年轻模模糊糊的私语,什么也听不清,却在这样的声音里,渐渐迷糊起来。
也许是因为今晚又唱又跳的,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