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北见却哭着朝我这样喊道。
我很惊讶,被北见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说得愣在了那里。但随后,我的惊讶转化为一股不知名的愤怒,我突然感到很生气。
“你知道些什么?你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语气冷酷到连我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为什么我要这么生气?只是因为北见善良地相信着我是个好人?
“我什么都可以为柳生君做。”北见泣不成声地说,“就算柳生君不喜欢我,我也……”
北见很可怜,北见是个好女孩,北见既善良又单纯——但就是这样的她,让我愈加感到难以忍受。
“对男人的事一无所知就说出这种话来,你没有自尊吗?你没想过跟不爱你的男人结婚,为他生儿育女抚养孩子,他却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管你的死活,甚至想方设法地要跟你离婚把你一脚踢开,你天真到觉得这样都无所谓吗!!”
北见呆住了,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纯粹和无辜。
“我不懂……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她说话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最后终于消失在了空气中。我伤害到了她,我碾碎了北见的心,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但是看到她哭红了的双眼,我忽然觉得被周围沉重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的身体里也有一处在慢慢裂开。
“并不是你的问题,你也好别人也好,我只是没有要跟任何人交往的打算。真的很抱歉,可以请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吗?”
说完,我强装镇定地离开了那里。
像我这样的人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结婚吧。
无法信任恋爱,无法信任婚姻,即使想要相信,也会先被现实折磨得精疲力尽。
有时我很羡慕仁王的无牵无挂和自由自在,不在乎任何事,不相信任何事,如果从一开始就认清什么都无意义的本质,或许我也就能更轻松地当一个普通中学生了。
有人问过我为什么要和仁王互换变装,也有人问过我是不是出于战术考虑才被迫要和仁王换装,但事实上,那都是我自愿的。
在球场上可以喘一口气,变成仁王以后可以喘一口气,我需要这种短暂而珍贵的喘息机会——我需要有一个能逃离自身,能获得他人身份,能获得自由的机会。
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都很想变成仁王。
刚升上三年级的那年开春,传来了三宅怜花在美国去世,以及幸村重病复发,再度入院的消息。
秋山和整个网球部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悲痛之中,原本晴朗的天空似乎从得到消息的这一刻开始,就变得灰云笼罩,再无亮光。
我能为秋山做些什么?我还能继续保护她吗?我该怎样才能保护她?
秋山没有停止替人写报告的工作,她甚至希望能更大量地接收业务。
秋山需要钱,但她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也许是三宅的死令她迷失了前进的方向,也许是幸村的复发令她家又遭受了沉重的经济打击……
但不管怎样,我仍被秋山需要着。仅仅只需要这一点,我就满足了。
我不需要恋爱,我不需要恋人,我不需要不切实际的幻想和不切实际的憧憬。
我从未期待过能和秋山成为恋人,因为我原本就没有那样的资格。
但当我在走廊里看见因三宅之死而崩溃的秋山时,我忽然间觉得她是破碎而真实的,她的破碎同我和惠梨奈的破碎完完全全的相同。
没有人能了解深藏于黑暗中的孤独,在那些虚伪掩饰的背后,破碎才是一切的真相。
在我理解喜欢二字的真正含义之前,我惊讶地发现那种想要守护她的心情已经超越了我迄今为止的所有渴求。
想要保护她,想要拯救她,想要她不被任何黑暗所玷污。即使我没有那种力量,即使我不够资格,即使我自身就是陷在泥沼中的肮脏之物,只要能够站在她的身旁,附近,不那么近,也不那么远的距离——
用这双眼睛看着她,用这双手去守护她的幸福,用她未被污染的洁净灵魂映射出自身存在的意义——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
作者有话要说:注1:苏格拉底,英译Socrates(公元前469—公元前399),著名的古希腊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