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徐宜舟的童年,充满了父母的各种争吵、冷战、谩骂,像场没有尽头的战争。
“了不得了,出来上了几年大学,就学洋鬼子讲‘尊重’了!你逼你爸妈离婚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尊重呢?从小到大我和你亲爸吵架,你就没站在我这边过一次,次次都维护你亲爸,还逼我和你亲爸离婚,撕烂我们的结婚证,没见过你这样当女儿的!简直就是我命里克星,不止如此,你还害死了你外婆,我要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够了!”
徐妈妈的发泄还没说完,忽然极其尖锐的声音从徐宜舟嘴里发出来,像剑刃相交的鸣声。
“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和你眼里的好女儿、女婿一起,共享天伦。”
徐宜舟听到凉薄的嘲弄的话从自己嘴里不受控制地跑出来,她悲哀地觉得,大概自己和母亲是同一类人。
冷冽的话让屋里的温度陡然下降,徐妈妈没想到女儿会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依稀间她仿佛看到那一年拿着父母的结婚证站在房门口的徐宜舟,眼神冷漠,语气寒凉,缓慢却不犹豫地撕着那本结婚证,然后说:“你们离婚吧。”
那个徐宜舟,绝情,冰冷,像个疯子。
这么想着,徐妈妈眼里出现些悔意,她千不该万不该,提到了徐宜舟的外婆。
徐宜舟却已经转身,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这屋子。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大雨。
早上还是艳阳高照的天,忽然间乌云密布,就像徐宜舟的心。
她的脚步很快,一路飞奔到了小区门口,才停了下来。
雨水冰凉地浇在身上,麻醉着她心头痛怒,她所站之处,是萧嘉树刚刚停车放她下来的地方,她抬眼望去,大门口有些空,路过的人都举着伞行色匆匆,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也许是找萧嘉树,那个总会在她有麻烦的时候,像超人一样忽然出现的男人。
她想念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冷静礼貌的靠近,还有不动声色的温柔。
可是没有,谁也没出现,萧嘉树不在这里了。
徐宜舟将手握成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神色木然,眼眶通红,雨水洗面,滑进唇里,引起一阵刺疼,她分不出来那是雨、是泪,还是血。
她外婆的死,是她毕生的伤,就那样被她母亲突兀地挖去痂面,鲜血淋漓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她再坚强也承受不住这样突如其来的伤害。
“徐宜舟。”有人叫了她一声,从旁边跑了过来。
满脸的雨水让她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恍惚间她看到高瘦挺拔的男人跑到她身边,将伞撑到她头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抱到怀里。
萧嘉树?!
徐宜舟伸手抱他,去回应这个安慰,想要汲取一些温暖。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大的雨,就这样跑出来,会淋生病的!”温柔的声音又起。
不是萧嘉树!
徐宜舟猛然缩回了手。
眼前的男人,是孙瀚清。
她很快醒来,伸手推他,可孙瀚清却不愿意放手,抱得很紧。
这样的徐宜舟,让他不由自主心中抽疼。
他想自己是真的,深爱着她。
重逢那一刻,心头剧烈的跳动和强烈的喜悦告诉他,他一直在期待这一刻,他没有忘过她,没有放弃过这段感情。
“孙瀚清,放手!”徐宜舟声音冷得像冰,没有温度,手上的力气却加大,有些自残地推他,逼得孙瀚清松了手,因为如果他再用力,就该把她弄伤了。
“舟舟,阿姨同意跟你回去了。雨这么大,我送你们回去吧,别拒绝我,求你!”孙瀚清有些哀求地看着她。
“好,谢谢。”徐宜舟道谢,转身走回去。
她已然冷静。
一切等把她母亲接回去后再说别的吧。
远远的,有人站在雨里,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
萧嘉树没有走,他把车停到了对面马路的树下,因为小区门口不让停车。
他不愿意走。
只不过接了个电话,他再抬头望向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全身湿透的徐宜舟,木然地站在雨里,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他从未见过的悲伤。
呼吸几乎因此而停止。
他发疯似的开门跳下车,去后车箱取了伞,可才刚刚撑好伞,他却又看见,徐宜舟被那个曾经伤过她的男人抱在了怀里,而她也伸手回应了这个拥抱。
痛意,一瞬间就宛如这场磅沱大雨,浇得心冷透冰透。
他站在树下,眼睁睁看着她站在孙瀚清伞下,最后转身,跟着孙瀚清走了回去。
心里忽然记起自己那天清晨忽生的念头。
如果有一天,她的温柔尽付他人……
从今天开始吗?
呵,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