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很是温和,青衫人闻言,如获大赦,连忙应声,弯着身子,往着外退去,直到走道外,才敢挺起腰,将满脸的汗水擦去。
小屋内,烟气袅袅,香炉的烟熏与茶水的雾气混在一起,生出了几分迷离。
小桌案前,三人正静坐着,最为下首的是一身白色儒衫的吕蒙正,此刻,他提着小巧的茶壶给上首二人添加茶水,面色的有些恭敬。
上首,一面坐着的是玄色刻丝雨丝锦长袍的沈伦,面色有些怡然,闭目轻嗅,似乎要将那屋中的茶香以及炉子中香料的淡香给闻出个区别来。
他的另一边,坐着个浓眉大眼的方脸汉子,穿着黑色绣金丝边的束身武服,宽大的右手虎口间有着一层厚厚的老茧,此时,正拿着一只小白瓷杯盏,杯盏下面,隐约可见那凹陷之处。
此人正是汴梁城中,无往不利的上将军蒲安礼,大宋最为年轻的战场急先锋,跟着太祖与太宗南征北战,战绩很是辉煌。
而他的脾气暴躁同样也很是出名,却极少人知道,私下里这粗俗的汉子同样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许久,沈伦睁开眼,拿起杯盏轻泯了一口,悠然的说着,“你说,好歹也是个上将军了,怎么还性子还是如此的暴躁?”
蒲安礼有些憋屈的一口将杯中热茶饮下,“师兄,我想不明白,三馆一事关系着天下读书人,本该是山门所管之事,为何不接管过来,反倒是白白便宜了那毛头小子?”
这句话落下,一边,不出声的吕蒙正也是望向了沈伦,稍后咳嗽了几声,恰到好处的将眼中的那丝疑惑给掩饰了。
“圣功你染了风寒,还需注意身子。”
说罢,沈伦连饮了几口,这才停了下来,有些苦笑着道,“实话说来,此事,是为兄料想不周,没想到上面那位亟不可待的要重建三馆,本想用户部的存银不多来做推堂,毕竟圣功现在品级尚低,想要负责此事,却是极为困难。
可是谁又知道,这位做起事来,不按常理出牌,硬是压住了满朝文武的不满,挑了个五品的杨璟来担当此重任,这是任谁也想不到的,唉……”
说罢,沈伦叹了口气,那蒲安礼粗眉拧成弯曲之状,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气,“此事也全怪不得师兄,是来的太过突然了,即便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这三馆建成了,还能让那杨璟动摇了我山门在天下儒生心中的地位不成?”
说出这句话,一股磅礴的气势从蒲安礼身上倾泻而出,不同于武者修行的灵气,这是刺人肌骨的杀气。
这杀气使得桌案抖索,杯盏摇摇欲坠,即便是吕蒙正,也觉得有些不适,长衫鼓起,发出猎猎之声。
可这骇人的杀气到了沈伦之处,却是凭空的消失了,衣袍丝毫未动,只见他放下杯盏,摇着头叹气道,“师弟,你这性子得改一改了,要不然,佛道两家迟早会知晓了你的身份,甚至连那流沙与罗网都能察觉到。”
修长的左手,在身前的茶案上轻轻一按,那骇人的杀气顷刻间,荡然无存。
“知晓又怎么,难不成要公然开战不成……”
蒲安礼低声愤愤的道了一句,下面的话,他不敢说了,因为眼前多了一道冷冽的目光。
“师弟,不要在这胡言乱语了,总之该小心谨慎的还需小心谨慎,既然领了山门之命,你我还需尽心才是!”
闻此言,蒲安礼面露正色,连忙点首应道,“师兄说的是。”
见他这番,沈伦也不再多言了,他这师弟性子暴躁,否则也不会派他出其不意的潜入到武将之中,好在识大体,关键时刻也有自己在一旁提点,十多年来,也未犯下大错。
今天这一交谈,想来日后会警惕不少,如此,也就够了。
想到这,沈伦将杯中茶喝完,抬首,看着不远处的沙漏轻声道,,“还有一个时辰,拍卖会便开始了,那杨璟也算是个人才,竟定下了每场五十人的限制,想来要争抢一番了。”
说罢,又是对着身边的未说话的吕蒙正道,“安礼师弟便不用前往了,你若是感兴趣,便随着刑部的尚书一道去吧,毕竟我俩一同露面有些不妥。
点了点头,吕蒙正声音有些沙哑,“弟子听从师叔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