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然而卫绛与墨华眼里尽是迷离的笑意,像在试探,又像在打量。
卫绛恍惚,有些看不清。前世的事他知道多少,还是根本不记得?
墨华走近,她终于能看清了,俊朗的脸上淡笑依旧,找寻不到半丝恨意。
“今天气不错,出来透透气。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墨华弯起眸,眼瞳像绚阳下的海蓝得通透,可往深处看去却暗得深邃。
这话是在问卫绛,平安夹在他俩之间显得多余。正主驾道,他理应退让。可是心底总有一丝不甘,明明他来得比他来得早,为何要把心爱的青梅拱手相让?
平安不服,甚至憎恶。他逞了回英雄,挺身护住卫绛。墨华不把他放眼里,只对卫绛笑着。
卫绛勾起唇角,抹掉尔娘残留的媚气。
“一点也不巧。我真不想看见你。”
墨华蹙眉,啼笑皆非。
“我不知道自己做过何种伤天害理之事,能让你这般讨厌我。”
“你不需知道,只要记得我讨厌你就行了。”
“杀头还得画押。你这说法实在太牵强。我不服。”
说罢,墨华莞尔,笑得像个顽童。
卫绛默默地翻个白眼,他们之间的恩怨说不清,她也不可能说。
卫绛不想搭理他,转头看着平安,笑着道:“我得回去了。”
平安赢了,眉间浮起得意之色,他知道卫绛选了他,不管墨华如何厉害,她终究是选了他。
墨华的眼珠终于转到平安身上,略微刺人。
得意还未收场,突然有人过来,是卫千总和卫珍儿,两人有说有笑,父女情深。
卫千总不经意抬头看到了卫绛他们,本是一脸好奇,但见着平安之后,眼中愠怒难掩。
“咦,妹妹他们在呢。”
卫珍儿很不合时宜地开口,预谋或无意,将卫千总引了过去。
平安惧于卫千总的威严,一见到他走过来就像蚌遇沙泥,悄悄地合起壳。卫千总不怎么喜欢他,见到他含胸耸肩,一副小家子气,脸上不悦之色更浓,威严得如庙中金刚。
“平安,你在这里干什么?”
平安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卫千总也似不想听他,只把眼睛转向卫绛身上。
“阿绛,你呢?”
卫千总隐忍怒意,扫视起他这个豆蔻年纪,尚且懵懂无知的女儿。他听到不少风声,说她的二姑娘与平安不寻常。
卫绛本想说铁脚,但铁脚的作为定会让卫千总更恼怒,她又想说随便逛逛,可卫千总会责怪她不好好养病。
左右为难。
众人皆不语。卫珍儿巧辨眼色,走到卫绛面前温柔携起她的手,轻声说道:“我让你在门处等,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怪我不好,没说清楚。”
她在为她打圆场,温雅浅笑如画,多一分浓,少一分浅。然而卫绛见到这抹笑,只觉得寒颤。在吃人的花楼里,她见过无数表面和气,背后捅刀的人。她们的把戏就和眼下的卫珍儿一模一样。
卫绛浑身发冷,唇泛白,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的心被至亲姐姐捅了一刀。她记忆中的好姐姐,怎么会是这个模样?她不信!
“哦,是因为我。”墨华突然开口,浅笑无痕。“我约阿绛在这儿见面,正巧遇上平安,拉他说了几句话。阿绛正要走,没想义父和卫姑娘就来了。”
墨华撒谎眼也不眨。话尾,他转眸看向卫绛,调皮地眨下眼。卫绛不经意看见了,顿时红了脸,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别它。
卫千总听完这番话半信半疑,他看看卫绛,又看看平安,再看看墨华。
真是一出乱戏。
卫千总双手负于身后,身躯岿巍如山。他深吸一口气,怒而不发。
“珍儿,你先带阿绛回房去。”
卫珍儿欠身,伸手拉上卫绛。卫绛像是被蛇咬了口,不禁抖擞。她缓过神,看着笑颜如花的姐姐,心里五味杂陈,脑中依然停留在卫珍儿对她好的时候。
前一世,她失去过她,这一世,莫非要反目成仇?
卫绛不禁瞥向墨华,恨他这张总是在笑的脸。他是在笑姐妹俩为他争锋吃醋,还是在笑她眼下的窘境?
卫绛羞恼,但她也懂得逢场作戏。卫绛故作无事,反握住卫珍儿的手,随后甜腻地笑着道:“我们走,别理他们。”
姐妹情深,未露半丝隔阂。徒到卫绛走远,墨华熟络地勾上平安的肩头,又是一番兄弟情谊。
戏唱完了,看客也该走了。
卫千总词严色厉,叮嘱平安:“以后没事不要乱跑,有空去和几位师兄学学功夫。”
平安点头道是,低头垂首,不再吭声。卫千总敛了眼中厉色,侧首又对墨华说:“正有事找你商量,同我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