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武双目黯淡无光,神情之中,隐约透着一丝不安,他温柔的伸出右掌,紧紧的抓住母亲的手,想要挽留一些什么,可是这世间有些东西,注定是无法挽留。
范武就坐在母亲身边,望着她的气息一点一点的变得微弱,直至完全消失,他以一种极其冷静的方式,面对一条生命的殒落,可是他的心却是无比的疼痛,那种疼痛感是任何语言与文字都无法描述的。
此时,已近黄昏,远处一只多嘴的不知名的鸟儿胡乱叫了几嗓子,把寒冬凄凉的意境推向极端。
范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往屋外走去,贺子藏正感到疑惑不解之时,只见范武又走进屋子里,他将妻子宝珠抱到床上,与母亲放在一起。
他伫立在床前,凝目注视良久,又转身从屋角拿了铁锹与锄头,往屋外走去。
贺子藏似乎知道了范武的用意,他也紧跟其后,走出屋子。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门外夜se深沉处,忽然的飘下数朵纯白的雪花,转瞬之间,漫天的大雪便簌簌的落下来,寒意也越发浓重。雪花落在范武的身上,然后快速融化,雪花纵使再美丽却也只是一瞬的东西,这多么像人的脆弱的生命啊!
然而,这侵人入骨的寒意,范武却一丝也没有察觉到,他低头往前方走去。此刻,他的四肢、躯体,都似乎已不再属于他自己,只有脑海中的思绪,仍然如chao如涌,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也像他脑海中的思chao一样,刺进了他的心脏。
范武在屋后一个小山坡停了下来,也不说话,挥起锄头,不停的挖着,贺子藏低声说了句:“大哥,我来帮你!”
范武依旧没有说话,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低头挖着泥土。贺子藏拿了铁锹,也挖了起来,两人都默不作声,周围亦是一片死寂,心境与环境竟然如此吻合。
不大一会儿,一个合葬的坟坑已经挖好了,范武停了下来,他将锄头扔在一旁,将妻子与母亲的尸体从屋子里背到了山坡山,将她们放在坟坑里,用双手捧着泥土,慢慢的将她们掩埋。
贺子藏站在一旁凄凉的看着范武,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也许,此时保持安静状态便是对范武最好的劝慰了。
范武在埋葬好娘亲与妻子之后,银白se的月光,she穿了每一寸黑暗,范武从身上取出一柄jing光闪闪的刀,寒月刀,在月se的照she下,闪耀着的点点寒光,愈发令人心头为之一寒。
范武挥刀砍断了一截大树,削成墓碑,然后,在上面刻字。
刻好之后,他将那一截“墓碑”插在坟头,跪倒在地,对着坟地,拜了三拜,然后,起身,正yu往山下走去。
贺子藏连忙叫住了范武,说道:“大哥请留步!”
范武停住脚步,望着贺子藏,说道:“兄弟,多谢你,今ri之事,在下没齿难忘,只是在下尚有一件大事未办,不能报答兄弟。ri后,我若有幸活在世上,定然做牛做马,报答兄弟大恩。”
说完,又yu转身离去。
贺子藏急忙问道:“敢问大哥何往?”
范武目光透着一丝寒意,凛然道:“如此血海深仇,如若不报,我范武寝食难安!”
贺子藏马上会意,道:“大哥想要前去寻仇?”
范武道:“正是!”
贺子藏有些担忧,说道:“此时,那陈三知道大哥会前去找他报仇,定然会严加防范,大哥若此时前去,凶险无比!”
范武毫不在意,道:“纵使是千军万马,我也不怕,此仇必报。”
见范武神情坚毅,目光凛然,贺子藏知道范武心意已决,自己多说无益,便说道:“好!让小弟与兄弟同去!”
范武却道:“此仇乃是我的家仇,又岂能连累兄弟你。”
贺子藏说道:“小弟仰慕大哥英雄之气,那ri在街头见大哥大败陈三,便知道大哥乃是一个真汉子,早就有了结交之心,若大哥不嫌弃,小弟愿意与大哥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范武听了,点点头头,说道:“我只是一介莽夫,哪里是什么英雄好汉,倒是兄弟气宇不凡,武功了得,想必一定江湖之中大名鼎鼎的人物,能与兄弟结拜,这是我的福分!”
听了此话,贺子藏心里自是十分高兴,拉着范武,便要结拜。
“在下贺子藏!”
“在下范武!”
“结为异姓兄弟,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ri生,但求同年同月同ri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范武年长于贺子藏为兄,贺子藏为弟,两人结拜之后,贺子藏对范武说道:“大哥,你我兄弟二人今ri结拜成兄弟,必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仇自然也是同报,大哥的仇人便是我贺子藏的仇人,现在我就与大哥同去报仇!”
此时,总有千般理由,万个借口,范武也无法在拒绝贺子藏同去报仇的要求了,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贺子藏的请求,他默默地将这一份兄弟之情放在内心深处,他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有机会让它得到应有的报答。
一阵较为强烈的风,卷入了数片雪花,从高空之中飘落下来。此时,夜se更浓了,寒意更重了。
两人正准备往山下走去,忽然只听见耳畔有人大声喊道:“快抓住他们!”
两人往山下望去,只见一伙人从山下直奔山上而来,手持长刀,皆是官兵模样的人物,在范武再定睛一看,不禁大怒,原来领头的一人竟是陈三,他一边跑一边对旁边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中年汉子说道:“黄大人,就是他们打伤了我的家奴,割掉了我的耳朵,您一定要抓住他们,替小人做主啊!”
此时,范武瞪目如铃,狠狠地盯着陈三,说道:“陈三,来得正好,今ri我就要杀了你,替我的娘妻报仇!”
话音方落,便已然拔出手中的寒月刀,一柄尖刀,寒气森然,直逼陈三胸口刺去。
陈三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早就吓得魂飞魄丧,双腿颤栗不止,竟一时腿软,栽倒在地。
他瘫坐在地上,面se惨变,连呼救命,那“黄大人”见状,也甚是焦急,大手一挥,让站在自己身后的官兵上前,那一群官兵领了命令,连忙围了上去,将范武团团围住。
刺杀陈三不成,范武被困在人群之中,但他面无惧se,右手依旧擎着寒月刀,目光如炬,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恨意。
他的目光在陈三与那“黄大人”的身上走了两遍,最后在“黄大人”的身上停了下来,他咬着冰冷的牙齿,说道:“黄世达,你这个狗官!竟然与陈三勾结,我要连你一起杀了!替天行道!”
那声音响彻夜空,阵阵寒风卷积着片片雪花,将那激愤、冷峭的声音吹向四面八方。
见范武被困住,陈三方才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泥土与雪花,站到那“黄大人”的身边,垂眉低首地说道:“黄大人,范武是刁民,竟然敢冒犯您,真是无法无天。”
此时,那“黄大人”心中自是十分的不痛快,陈三马上又对那些官兵说道:“大家还愣着干什么?他竟敢辱骂县令大人,还不快抓住他!”
众官兵听了此话,纷纷扑向前去,yu擒住范武,范武断然是不会屈服的,他将寒月刀扣在掌中,抵抗着众人的袭击。
此时,贺子藏亦不会只做一个冷漠的看客,他前进三步,轻啸一声,只听见一阵虎啸龙吟之音,“呛啷”拔出长剑,恍眼之间,一道寒光闪过,剑尖长引,向来人迎去。
眨眼之间,前面扑上来的两个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只见那两人捂着鲜血淋淋的手臂,惨嚎如表,再也没有先前那一份盛气凌人的骄气了。
那两人虽然受伤,但伤不致命,乃是贺子藏手下留情,在贺子藏看来这并非江湖仇杀,不必赶尽杀绝,何况这些官差只是当差就职,听命于人,身不由己,便只是将他们刺伤,并没有伤及xing命。此处,足以见贺子藏的仁义之心。
贺子藏正杀得兴起,忽然只听得耳畔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声:“住手!”
贺子藏回头一看,只见两人将范武抓住,紧紧的按在地上,接着又上来六个人,八个人死死的将范武按住。
而那说话之人,正是那个“黄大人”,只见他冷笑一声,鼻腔里轻哼一声道:“还不快住手!不然,我杀了他!”
迫于无奈,贺子藏只得放下手中的剑,那“黄大人”又道:“阁下还是随我们回一趟县衙吧!本官要亲自审查范武割耳杀人一案。”
说完,挥挥手,回头对抓住范武的官差,说道:“押回牢房!”
说完,便领着众人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