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如愿领了圣旨,又安排贴身一名小太监,拿了自己的名刺先行赶去南堂,请汤若望去往西安门与自己会和,这才带着两名内侍赶往西华门。
“快!快!”坐在忽高忽低的肩舆上,闻听着身下轿夫“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弘毅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催促。平日里这位贝勒爷对属下都是极尽关心之能事,今日有了“效命”的机会,四名轿夫也是卯足了力气小步快跑。要不是还在大内皇宫,不能太过莽撞,这兄弟几个早就撒丫子狂奔了!
弘毅不经意间回头一望,这才发现身边除了一个叫做“三喜”的末流小太监之外,日常引为臂膀的梁功、玛拉、朴氏、孙氏都早已被自己分别打发走了,此刻的自己显得人单势孤。唉!人手到了用的时候真是永远大大的不够!玛拉去琉璃厂还没回来,梁功去了皇仆局调人,孙氏朴氏都先后去了景仁宫,自己只好亲自上阵了!
正想着,已经到了西华门。三喜颤巍巍拿出腰牌一亮,守门军校自然麻溜的放行。老远就看见贝勒爷的轿辇一路小跑着过来,肯定是心急火燎的,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横加阻挠?
刚出了宫门,弘毅就催促道:“哥几个加把劲,速去西安门!”
“嗻~”轿夫齐声应喝,立马就准备加档提速了。
“爷,爷!玛拉侍卫回来了!”眼尖的三喜一手指着前方,十分兴奋的喊道。这个三喜本姓王,进宫不过三年,原来也是在慈宁宫做些杂事,只因为人本分老实,才被苏麻喇调入东二所。往日里也仅仅是跟在梁功的后面东跑西颠的,没有经过什么大阵仗。现在一见玛拉,真如得了救命稻草一般。
弘毅顺着三喜手指方向望去,果然是玛拉疾步如飞,正向自己赶来。
“好!玛拉,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弘毅大喜过望,忍不住高声喊了一句。
“爷!我回来了!我有急事禀报!唉?您这是……”玛拉面露急色,正准备将今早发生的种种变故赶紧汇报,却也发觉贝勒爷比自己还着急的样子,赶紧询问。
“你先别说话,我这里更急。快赶去西安门!”弘毅果断制止,去晚了就怕真的出了大事。
“嗻!”玛拉不再多说,抬脚就跑到肩舆的前面,掏出御前侍卫的腰牌挂在腰间显眼位置,左手一按腰刀,顿显威风,喊了一句“走!”,就引导着这顶小轿往西疾行。
别科托夫此刻正在西安门内,满脸血污,和自己的四个同样是挂彩负伤的手下一起,被二三十个拿枪持刀的护门军校围在中间。再外围,一百多名俄罗斯人和哥萨克人端着火枪,又把这二三十人的博格达士兵围在中间,处在僵持之中。双方俄语、满语嚷成一锅粥,那个俄语通译急的就像蚂蚁一般上蹿下跳,却来不及将两边的污言秽语一一翻译过来。再外面,是人数更多的博格达百姓,正像看马戏一般的指指点点、评论不断!
“别克”先生双拳紧握,左手护住脸庞,右手放在颚下,两肘加紧了上半身,蓄势待发,标准的欧洲街头打斗准备姿势,尽管有十分沉稳的表现,其实内心真是十分懊恼,可以说是悔青了肠子一般!
原本自从木兰演武场出了风头,紧跟着又配合那位小皇子殿下在帝国首都周边去搞了几次实弹射击,让那些用惯了弓弩箭矢的博格达军士惊若天人一般,很是涨了一阵自己的威风。而且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小家伙言而有信,很快就真的给这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定了番号,叫做什么“罗刹队”,而且是归在了镶黄旗,自己也官居一个“包衣佐领”的队长位置。
后来听火器营门房的小太监说,这镶黄旗可是大清博格达皇帝亲自指挥的一支禁卫军!而自己这个包衣佐领是从四品,就相当于知府一级了!后来自己又小心翼翼得问——知府是个什么东东?小太监撇了撇嘴,有些瞧不起自己的意思,半天才说,那可是地方大员,管着几个县城、好大一片地方呢!
好几个城镇?哦,这么说来,自己这个当年的莫斯科小混混,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在沙皇手下不过是个探险队的小队长,连个正儿八经的官儿都算不上,如今却成了博格达皇帝帐下相当于“州长”大小的高级官员了!哈哈!这笔买卖做得值!哦,对了,那根本就不算做什么沙皇了,王子殿下当日不是说了吗,他应该自称什么“罗刹国大公阿列克谢一世”了,哈哈!
也许就是有点得意忘形吧,今天才是1655年10月7号星期四,离着“礼拜日”还早着呢,可手下那几个跟着自己的英明决策成了大清骁骑校的家伙,非撺掇自己去礼拜堂踩踩点,好等着礼拜日带着兄弟们去向天父祈祷他们在异国他乡永享富贵。
都怪那五个小头目,特别是那个安东,来了两三个月了都不好好学习满洲话,却脾气火爆!还真对得起你名字里“投入战斗”的意思!这西安门的士兵也是欺人太甚,我们老老实实拿出了那些腰牌,居然就是不让出城!自己让通译解释了好几遍,说我们从景山过来,又不能穿过皇帝陛下的宫殿,只能走西安门南下去南堂。可那个领头的军官就是死活不给通融!
安东火爆脾气上来了,用俄语嚷嚷着什么“我们队长阁下是从四品的大官,你算个什么东西!”通译翻译回来的话说,那个军官是什么“城门尉[1]”,居然也是从四品的级别!哦,天父在上,为什么他的官职也是这么大呢?
该死的安东,居然说一个看守城门的家伙也敢说自己是州长?接着就上去揪人家的脖子,于是,一场耗时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打斗开始了……